六四事件20周年紀念專題之四:走過二十年

六四畫家武文建,八九年曾目睹戒嚴部隊清場的一些場面,其後因發動燕山石化工廠工人遊行,被判監七年。獲釋後,由於涉及六四事件,長期受公安滋擾。走過二十年,他與部分北京暴徒一樣,沒法擺脫六四陰影,重過正常生活。另外,曾參與八九學運的浦志強,當時是政法大學研究生,六四鎮壓後,多年未能忘記學運的場面,這些經歷影響往後人生的選擇。二十年巳過去,浦志強成為維權律師,每年六四,浦志強都會呼籲關注北京暴徒的情況。(海藍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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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場八九學運,當年僅十九歲的武文建,只是一名常到天安門廣場觀看學生静坐的旁觀者,六月四日後,他向其任職的燕石化廠同事,講出北京城內鎮壓的情況,引來上千名工人遊行抗議,遊行中,武文建更帶領工人喊「打倒鄧小平、打倒李鵬」,被當局以反革命宣傳煽動罪判監。武文建其後的一生,遭受六四牽連,他被列為北京「暴徒」,沒法過回正常的生活。

現年三十九歲的武文建,在九五年獲釋後,沒法恢復原來的工作,也因為六四坐牢,沒法找到其他工作。武文建表示,剛從北京第一監獄釋放出來後,很難投入社會,因為當局一直沒有平反六四,涉及六四事件的人難以生存,多年來,他都沒法適應被邊緣化的感覺,包括其他北京「暴徒」,所以他們會偶然聚會,訴說苦況。

他說:六四屠殺等於一種情結,我肯定是我的二十年內,滿腦子全都在思考六四,一生可能改變不了,因為它對我傷害太大,包括在監獄裡,監獄裡的傷害,出來之後,由蹲監獄去感悟出世態炎涼,很可怕的事情,那怕親人的世態炎涼,連別人都不了解。

雖然六四事件巳過了多年,但當局仍然在敏感日子監控北京暴徒。武文建說,每年臨近六四,派出所的公安會家訪,約談或電話滋擾等,他們巳經習慣。今年由於是六四事件二十週年,五月底開始,國保人員常找他,有幾次為避開他們,武文建沒有返家,他惟有走到山區畫畫,國保仍能找到他,最後答應每天通兩次電話報告行踪,才能擺脫騷擾。

武文建一向喜歡繪畫,在沒法找到工作後,他考上清華美術學院,走上畫家之路。

武文建回想,八九年他經常到北京城內,主要為看畫展,因而遇上學生示威,漸漸關注學運的情況,沒想到命運就此改變。二十年來,除了坐牢的日子,每逢六四附近日子,他會畫畫紀念,但內容不論是坦克車、民主女神或學生、示威者,都是血淋淋,因為他沒法忘記六四給他的記憶。

他說:我畫畫跟別的畫家不一樣,當一畫到六四時,我腦海裡,那些痛苦特別複雜,比如說我現在畫六四,許多年所有經歷全在我腦海裡,至於我畫畫,根本不在畫畫,腦子不在畫上。基本都是大屠殺,鮮血,包括我畫風景,腦海裡面都是血乎乎的。

八九年的一場學生運動,以鎮壓告終,直至現在,武文建仍然感到無奈。他憶述,六月四日,廣場上冒起很高的黑煙,直升機升降頻密。北京老火車站,有老百姓向解放軍擲物件,他看見解放軍衝出來打巿民。戒嚴部隊在胡同內打一名首都鋼鐵的工人,事後他用板車把這名傷者送至同仁醫院,最後死去,他看見醫院走廊躺著很多人,有的中槍傷、有的被打傷,不知是否死去,但護士身上全是血,並叫他儘快離開。

武文建指,六四事件令他失去很多,也使他人性昇華,本來他只是北京文藝青年,是吊兒郎當的一個人,經歷該場學生運動,令他對推動反貪腐及民主的運動,得到新的體會。

他說:讓我知道什麼是愛,因為當時天安門廣場上,當時北京巿民以及學生把內心深處的愛,那種愛、那種善全釋放出來,我確實被這個愛打動了,所以說開槍之後,我的情緒低落到極点,也跟那個學潮期間,那種無私的愛打動。

現年四十四歲的前政法大學研究生浦志強,八九年曾積極參與學生運動,走過二十年,巳是一名維權律師。每年臨近六月四日,浦志強都會到天安門廣場悼念這場運動,並遭公安干擾及查問,但他不會因此取消活動。浦志強表示,六四事件後,他遭到政法大學處分,其後三十二歲才考獲律師資格,也不知道是否受到六四影響,而走上這條路。不過,浦志強認為,任職律師後,這個政治包袱沒有令他受到太大限制,只是在大陸網站索尋他的名字,很多資料都打不開,這個可能與他涉及八九學運有關。

他說:對我走上這條路應該有因素,應該對我選擇事情,我做什麼、怎麼做,是有影響,因為我忘不了那件事,所以說我做事時有選擇,我會知道原來從事民主的呼聲,一種現代人看起來比較空洞的呼聲,到現在更側重於做具體的事情。

回想八九年的學生運動,浦志強表示,他覺得有幾件事,至今不能忘記。胡耀邦去世的消息傳出後,他覺得震驚。胡耀邦的追悼會印象很深刻,那麼多人去送別,這是很樸素的情感訴求,郤被壓制。另外,五月十三日的絶食開始,還有4.26社論,以及六四前夕開槍,一些重要的事件,及事件的突變,二十年後仍然記得。

浦志強又指,反思整場運動,學生及老百姓都沒有特別具體的目標,大家希望反貪腐、更自由開放、國家變得更好。另外,知識份子跟學生之間的溝通,有很多不夠透徹的地方,但官方還活在傳統的意旘形態的框架裡,所以說要求民主自由、要求法治、要求懲治腐敗的呼聲,當時有可能被理解為,針對政權的一個鎮覆黨領導的運動。

他說:學生裡面有問題,整個廣場上不是真正有組織,一個人發起,其他人服從,這是中國當時社會運動的一個現實,官方有渠道知道,他們是成年人,他們掌握社會的資源,掌握國家機器。現在我們要問,學生即使沒走,政府是否要開槍,是不是可以扣帽子說它是反革命暴亂,然後為自己而鎮壓屠城,

六四事件巳經二十週年,浦志強認為,最遺憾是沒有瞭解到真相,當局也不願提及。不過,民間仍可探索真相,並去撫恤一些六四受害人,尤以當年擋坦克或擋軍車而坐牢的北京暴徒,應該了解他們的需要,並向他們致謝。浦志強呼籲,北京「暴徒」為了這件國事,而承擔了個人代價,二十年巳過去,種種因素沒顧及這批人,現在應多關注他們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