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敢内战迄今没停火的迹象,这一场内战打出了持续了超过半世纪,生活在缅甸华人的国家认同迷思。
三月七号上午,二十多位缅甸华校高三学生聚集在腊戍圣光学校,准备参加台湾教育部举办的高考,通过考试的可以到台湾就读大学本科。腊戍考区包含缅甸北部各个大小城市,考生中最远的来自密支那华校,为了考试,他们要搭上十几个小时的车才能抵达。
两名从台湾到缅甸的老师一早就设置了考场、发好考卷。不少考生是由校长亲自带到考场,因为这是此间华校一年一度行事曆上最重要的一项活动。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到台湾念大学是缅甸华人家庭认定下一代的最好出路。它反映了一整代人的国家认同。现年六十岁的圣光学校长校长鲁金文说了这麽一段典型的经历:
一九九五年,缅甸有二十位老师受台湾「侨务委员会」的邀请参加「台湾省教师研习会」,在当时的台北县板桥市举行。有一天早上,附近的「大观国小」举行升旗典礼,这群来自缅甸的老师也去参加。
鲁金文说,当国旗冉冉上升,奏起中华民国国歌时,「缅甸区的老师们大家都流下眼泪。我们在缅甸也经常有升旗典礼,但是那种感受不一样。很多人都认为青天白日旗才是我们的国旗。」
但缅甸华人和在台湾的中华民国这一段千丝万缕的关係,随着台湾政治的本土化,向缅甸华人社会投放的资源日渐减少而逐渐澹去。代之而起的,是缅甸华人转向「大陆认同」及「缅甸化」两大趋势。
对于彭家声领军开启了果敢内战,不少网络上的舆论把它定性为「华人民族追求高度自治」的议题。但一位生活在腊戍的李先生认为,发动这场战争反而让缅甸军方站上了「维持国家秩序」的道德高地。
李先生说这一次的老街事件,缅甸政府佔到了全部的优势。彭家声也很难说他错,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搏,意图先把老街拿下来。当时他赌的是如果他一起事,其它的民族地方武装也会跟着起事,一乱才有机会。但他这次算是失算、赌输了。
换言之,对一部分中国人而言,果敢内战是场攸关华人尊严的「民族战争」;但对更多在缅甸境内的果敢人和华人而言,这场战争再次逼迫他们必须进一步面对这个存在超过五十年的问题:我们究竟是缅甸人还是中国人?
对于这个问题,即使是深度认同台湾的鲁金文校长,如今也主张在法律上此间华人和果敢人都是缅甸公民,「不少人开口闭口就『我们中国人』的说法是改一改了」。是缅甸公民就应该认同缅甸是自己的国家。
但缅甸政府对华人政治权利上的诸多歧视,却又让许多主张「融入缅甸」的温和主义者说不出口。一位出身腊戍,在当地政、商界有相当地位的杨先生接受本台记者访问时坦言,这个问题最终还是需要缅甸政府来解决。
杨先生说,国民党当年留下了一支孤军在泰缅交界地区,但泰国的做法就是在孤军和眷属居住的地方修路、建设。再颁给孤军军人、眷属及后裔合法的公民身份,这样经过一代两代,他们自然就成了泰国人,要当兵当的也是泰国兵。
杨先生认为,缅甸政府完全可以参考泰国的做法,顺应此间华人社群的要求,给予华人和果敢人完全的公民权利,这才是根本解决果敢内战问题的方法。政治问题终究要靠政治解决,军事手段,永远只能治标。
记者:李潼 缅甸腊戍报道 责编:胡汉强/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