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讨论的亚洲协会美中关系主任夏伟(Orville Schell),作家都是在寻找矛盾的焦点进行创作,请他们谈谈各自的创作环境。中国作家谈到了自己作品反应的社会现状,面临的政治压力和审查,以及如何绕道行驶。
慕容雪村2009年底混入中国一个传销团伙卧底,后来联系警方,解救了157人。他把这段经历写成了《中国少了一味药》(The Missing Ingredient),讲述了在中国有至少一千万人过着这样一种生活:有钱,但不能吃饱;每天受着愚昧的教育,被洗脑;最后做一些违反常识的事情。
他同时介绍了跟编辑如何来来回回修改稿件以期能够出版的过程。他写“传销的基因在中国的制度和文化中”,编辑改成“在中国的空气和土壤之中”;他认为中国缺少的那一味药叫“常识”,并提到美国18世纪的书“常识”,对美国的繁荣很重要。编辑删除了这句话,说谈到美国的时候不可以说太好的话。
慕容雪村:“有一种罪虽然没有在我们的刑法中列明,但事实上有这个罪,叫做用词不当罪。在中国做一个作家,会时而不时的犯上这种罪。”
慕容雪村说,在中国的政治压力下,很多有理想的年轻记者,遇到不能报导的话题,就发到互联网上,哪怕随后被删除。 2004年,黑龙江一个镇上发生水灾,一百多孩子被锁在教室里活活淹死,他的朋友写了报导发到互联网上,后来还受到处分。
看到《纽约时报》对陈光诚的报导,现场有西方观众请慕容雪村讲一讲他去探望陈光诚的经历。慕容雪村表示,自己去探望陈光诚,主要是为了体验去看望一个普通朋友多么艰难。 10月16号,他们在村口被截住押上大巴,送到10公里之外。下车后,打算徒步走回陈光诚的村子,走了不到两百米,被再次截住殴打。
慕容雪村说,在中国,陈光诚正在被上亿的人知道,还有许多人筹备着去看他。
回应慕容雪村和编辑的自我审查过程,余华讲述了张艺谋1993年拍摄根据他的作品《活着》改编的电影时的故事。
余华:“我记得张艺谋每天说的话都是,这个细节要修改一下,要修改成怎么怎么怎么,这样,审查就可以通过了。那个时候我对张艺谋很佩服,我心想,他怎么对共产党这么了解。然后,按照他的意图改完了,审查还是没有通过,所以从此以后,我就不再佩服张艺谋,而我佩服的是共产党,你知道吗。”
余华的《十个词汇里的中国》用十个热门词汇记录中国40年的变化。
余华:“中国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国家,一方面他不断的在开放、在进步,另一方面他又不断的在倒退,所以有时候我们很难把握他们想干什么。”
书的封面上列出了这十个词汇:人民、领袖、阅读、写作、鲁迅、革命、差距、草根、山寨、忽悠。
余华:“'差距'和'革命',这两个是写这四十年的跨度的。我们如何用革命的方式进行文化大革命,然后又如何用革命的方式发展经济。因为我们一切都是用'革命',所以才产生了那么大的差距。”
余华的小说可以在大陆出版,而这部非虚构的作品却不能出版。因为第一篇“人民”写的就是“六•四”,余华称之为“人生中经历的最大的一场爱国主义运动。”
他举例说,六月四日在中国的互联网上是被屏蔽的,因此网民使用五月三十五日。
余华:“虚构作品在中国就好比是五月三十五号,而非虚构的作品就是六月四号。”
对于大陆作家来说,在大陆不能出版的作品可以在台湾出版。很多大陆人在香港也可以买到。
余华:“在中国,禁止一本书,禁止一部电影,在中国其实毫无意义。《活着》这部电影被禁,看过《活着》这个电影的人非常多。他们看的都是盗版光碟。你这本书被禁,网上就会有。所以中国的禁止其实就是,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共产党... ... 共产党它其实也明白,但是它必须要禁止。在中国现在想真正的禁止已经很难了。”
参加讨论的还有八十年代来美留学的查建英,她用英文写了文集《弄潮儿》(Tide Players, the Movers and Shakers of a Rising China.),希望向西方人介绍中国的复杂层面。
她的哥哥查建国因为组织"中国民主党"被判刑九年,她用英文发表在《纽约客》上的短文《国家公敌: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多舛人生》,叙述了查建国的成长过程。
余华极力向大家推荐,称为十几年来最好的作品之一,将来应收入中学教材。
以上是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记者紫荆发自纽约的报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