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非常感谢二位今天参加我们的讨论。陕西神木县原书记郭宝成在会上表示中国目前应该继续解决的是三大问题:第一是教育问题;第二是医疗问题;第三是住房问题。在这三个问题当中最应该解决的是人民群众几千年来看病贵、看病难的问题。由于我们讨论的时间有限,我们今天主要来探讨一下中国大陆的医疗问题。首先我想请教广州的曾军大夫,您能不能给大家简单地介绍一下目前中国大陆大部分地方的公费医疗情况是怎么样的呢?”
曾军:“目前我觉得整个中国的医疗体系实际上包括几个方面:第一个是完全由政府来决定(付费)的医疗体系;另外有些私人医院同样收取一些有公费医疗,主要是医保的;还有一个是合作社的形式,以农村为主的,主要包括这几个方面的支付医疗系统。”
记者:“虽然像曾军大夫刚才提到的中国大陆有很多医疗支付系统,但是正像美国《西雅图时报》日前刊登的一篇文章中指出的,虽然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是中国医疗贫富差距仍然巨大。所以陕西省的神木县在2009年3月1号实行了全县范围内的全民免费医疗政策之后,可以说在中国大陆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神木县原书记郭宝成在9月10号的会上表示,神木全县人口近40万人一年下来总共化了1.5亿元,平均每人400元人民币左右。他觉得其实中国大陆很多地方都可以借鉴神木的做法,这只是一个理念的问题。我想请教一下深圳的朱建国先生, 您对郭宝成的这个观点是怎么看的呢?”
朱建国:“它给我两点启示。第一,在现有的条件下,哪怕是陕西那种很穷的地方,只要政府想真正的以民为本,完全有钱拿出来。所以这个事实提出了很尖锐的问题:就是这么多年来,我们看病这么难不是国家没有钱,主要是政府把钱拿去办奥运、办世博,不断地把钱拿去做一些面子工程。如果是真想为老百姓办事,中国完全可以实行医疗免费。”
记者:“我想请教一下曾军大夫,像神木这样的全民医保模式如果真要取得成功的话,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前提呢?”
曾军:“假如政府有魄力的话,比如就搞公立医院,那么这个公立医院来看病住院的都是交了很少的费用或者全民都可以看得起的。但前面有个前提,在这个医院里面的药品不能太贵,检查的手段也不能太贵。为什么呢?假如这个医院里面有比较贵重的药品,有比较好的药物,或者很先进的检查(设备),那么一个病人来了以后,你不给他用这些药,或者不给他做这些检查说不过去。但是一旦用了这些药或检查那平均下来一个人的费用大概一万多块钱。那你想一想,假如他只交了很少的钱,用一万多块钱由政府来出,谁也出不起这么多。所以我们自己认为,假如说你可以达到全民(医保)的话,一方面政府要投入;另一方面设定专门指定的医院;再一个指定的医院只有一些基本的药物,没有很高档的药物。如果想用高档的药物,可以去私立医院。我觉得才有可能去实现全民医保。”
记者:“看来要做到刚才曾大夫提到的这些前提真的也不是很容易。不过刚刚宣告自己已经退居二线的郭宝成却表示在中国解决全面免费医疗已经为期不远。不知道朱建国先生您对中国大陆全面推广神木模式有没有信心呢?”
朱建国:“神木的这个模式是不可能推广的。第一,这个干部已经退居二线了,他是不想升官了,才可能豁出去了,做了这么一个历史的留恋。我想如果他年轻,仕途还很广阔,他是绝不会做这个事情的,因为从中央政府来讲就没有这个动力和这个愿望。中央政府现在想的是GDP赶快超了日本再超美国。那么这个GDP怎么来呢?这些药厂的高价是一个很重要的来源,和高楼价是一样的。如果把这些高药价,把这些药厂都打下去了,经济肯定就减缓了,这是不行的。另外,现在已经存在的药业集团,这些权贵他们本身就是人大政协代表,已经和多少高官有密切的血水不能分的那种联系了,所以他们本身就能左右政策。再加上第三个,医院有很多这种逼迫医生要多开药,要考虑医院的经济效益,在这种情况下需要什么药就用什么平价药是不可能的。”
记者:“不过有报道说,神木模式在广州已经有了推广。从9月1号起广州43万农民看病治病只需要交1-2元的挂号费、注射费,其他的费用由政府支付。我想最后请教一下曾军大夫,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广州的农民工以后看病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呢?”
曾军:“我觉得不太可能,一个农民你就挂两块钱的号来看病,做一个有良知的医生的话,我可能给他开30块钱的药。那么另外没有良知的,他可以开到500块钱的药,你说政府愿意承担这500块钱吗?还是愿意承担20元呢?大家都用到一万元的话,今年可行,明年可行吗?不太可行的。那个钱简直是个无底洞,我觉得。比如说我在这个范围里面,所有的药物最高价不能超过20块钱,都是几块钱的,这样我想可能可以。但是也会引申出其他的问题,比如你把这个价格压得太低的时候,有没有人生产这种药,生产这个药的环节会不会出问题?假药、偷工减料或劣质产品会不会再增加等等都会面临很多问题。所以我觉得这个实行起来是非常的困难。医改改到现在改了几十年了都没有改成,因为人太多了,我觉得太难改了。中国的医改多少个地方出现了模式,以前我记得最清楚的叫宿迁模式,现在不了了之了。北大出了一个模式、清华大学出了一个模式、中大、卫生部再出一个模式,十个模式没有一个模式成功的。为什么?里面牵扯到非常非常多的(因素),不是一厢情愿,不是一、两个环节能解决的;十个环节、一百个环节才有可能去解决这个问题。”
以上是自由亚洲电台记者唐琪薇邀请广州第一人民医院呼吸科主任医师曾军先生和深圳独立学者朱建国先生就“神木免费医疗模式”能否在中国大陆推行进行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