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陈奎德
座谈人:王丹博士,1989年中国学运领袖,"对话中国"所长
一、 北戴河会议扑朔迷离
1) 烟笼雾绕北戴河,茶水杯里起风波?
会期不明传言四起的会议,混杂乃至矛盾的流言信息:
所谓“三软三硬”:对美国软,对西方软,行动上要软;对国内硬,宣传要硬,对香港硬。要言之,“对外屈膝,对内镇压。” 此传言若真,倒是确证了区分中共与中国人的正确。——然而,三软三硬可能逻辑一致地实施?对港硬能与其三软协调吗?
所谓"抗美八条":1,要全面清理美国在华企业,特别是金融和服务类企业;2,要大力发展核武,让美国不能轻举妄动;3,全面提高国防开支,达到GDP的4%以上,并开发先进武器。4,要联合一切能联合的力量,反对美国;5,宣传自力更生精神,打破高科技封锁,启动"双循环"经济,建立欧亚大陆和全球的人民币结算体系;6,打破美国战略围堵,所谓要解放台湾,突破美国第一和第二岛链;7,全民备战;全民备荒做好粮食和能源储备,8,做好跟美国完全脱钩准备。——此八条对当下中共,有否可行性?它有实力贯彻?
……….
以上两种传言,相互矛盾和冲突,显然不可能是北戴河产生的各方共识。
较大可能,是中共内部不同派别各自放出声音。
(8条综合起来就是,中共要跟美国彻底脱钩全面对抗,而中共有没有这个实力?它应该有自知之明。不要说建立人民币结算体系,就连一带一路也四处碰壁,而建立结算体系,痴人说梦。)
2) 从公开的中共言行做判断
比较靠谱的判断,是看中共在北戴河开会期间及会后的公开的政策及行动:
战狼外交有所降调 (王毅、杨洁篪、崔天凯)
在《南华早报》上英文示美,共军“不开第一枪”
北京迅速捉放黎智英、周庭等释放出的信息?
会后,习李仍是各说各话不同调。李强调,新增融资重点流向实体经济特别是小微企业。习则强调 ,“公有制主体地位不能动摇”。
靠谱的观察是,北戴河并未达成明确的共识,没有明显输赢。
倒是有一种传言,恐怕代表了相当数量中共体制内人士的忧虑,虽然它很可能并未摆在北戴河会议桌面上公开辩论:
一名中共元老在北戴河会议上,写了半页篇幅、题为《明年是否我们还能在北戴河相见》的公开信,提出在内外形势交迫下,中共是否还能撑到明年的疑问。这十大质疑直捅中共要害,分别是:
第一, 香港问题最终怎么解决?
第二, 中国经济持续下行下去,中共还有明年吗?
第三, 高压统治下的中国社会,中共能撑过明年吗?
第四, 中美关系如今到了这个程度,中共能撑到明年吗?
第五, 若新疆、西藏等少数民族的人民突然全部上街抗议,中共还能再镇压吗?能都抓起来吗?能如何解决?
第六, 中共党内现在人人自危,将引发党内消极,再加上海外势力的影响,中国若发生内部性的动乱和暴乱,怎么解决?
第七, 中共现在还能控制住互联网和社交媒体吗?
第八, 中国的财政赤字和外债如果“双爆发”,结果会如何?
第九, 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若将中国在海外的所有国家资产列为非法资产,并进行查封,怎么办?
第十, 即中共现在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制度,形同实质废除中共中央政治局、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这个模式是否能继续下去?
二、 白俄罗斯颜色革命与习近平的焦虑
1) 白俄罗斯近日突发“街头革命”
背景:卢卡申科经常被许多媒体称之为欧洲大陆最后一个独裁者。
统治白俄罗斯长达26年的卢卡申科,在8月9日的总统大选中,不出意料却极具争议地以"80%"的得票数据自告当选。然而全国各地不断传出舞弊和公然操纵,随即以首都明斯克为核心的全国多地都出现了大规模反独裁示威。卢卡申科却立刻下令“全境封锁”,除了全国即刻断网,更派出军队配合镇暴警察大规模镇压。
2)独裁总统卢卡申科何以要搞选举?
原因是卢卡申科被包夹在俄罗斯与欧盟之间的“小国战略”。
白俄罗斯2020大选是现任强人总统卢卡申科争取连任的第6次选举。自从苏联解体让白俄罗斯独立后,自1994年开始的每一次总统选举都由卢卡申科赢得胜利。但长达26年的总统任期中,卢卡申科竭尽所能地集中个人权力,透过裙带政治与警察国家的结合,将白俄罗斯改造成了无限连任的“万年总统”系统。
那么, 自称不相信“真正的民主”卢卡申科为何还要拿石头砸自己的脚似地举办选举呢?
事实上,这牵扯到的是卢卡申科被包夹在俄罗斯与欧盟之间的“小国战略”。
卢卡申科当权以来,大部分的时间都与继承苏联的俄罗斯,保持着极为密切与良好的互动。然而两国的紧密互动,近年却屡屡爆发主权摩擦——卢卡申科不断怀疑俄国总统普京有意透过“克里米亚模式”并吞白俄罗斯。
双方猜忌拖慢了两国联盟一体化的默契,近年来卢卡申科也透过制度化普选、释放政治犯、小幅度容许反对派参政...等“有限度的政治解禁”,试图与欧美西方逐步融冰、并于2016年争取到了欧盟经济制裁的大幅解禁。
因此,透过政治解禁为名目讨好欧盟,进而制衡并要胁俄罗斯,也就成为卢卡申科进一步退两步的战略。
3)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为了避免“弄假成真”真的引发政权轮替,卢卡申科的选战策略露骨地不择手段。像是在本回选战中主要反对派的4名参选人,就有2人被罗织罪名逮捕入狱,另外1人放弃参选逃亡出国,最后只剩下卢卡申科“钦点的最弱对手”——斯瓦特兰娜.季哈诺夫斯卡娅——勉强入围,成为真正反对派唯一有效的挑战代表。
37岁的季哈诺夫斯卡娅原本是毫无政治经验的英文老师,之所以硬着头皮挑战“强人老爹”卢卡申科,是因为她那原本出马参选的丈夫——谢尔海.季哈诺夫斯基(Siarhei Tsikhanouski)——遭到卢卡申科派人逮捕入狱而丧失参选资格。因此季哈诺夫斯卡娅才会代夫出征,代表反对派硬拚总统选战。
在选战过程中,卢卡申科不断羞辱季哈诺夫斯卡娅是“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但未曾料及,她代表了厌倦万年总统卢卡申科的普遍民意。
4)烈火已经点燃
在周日的投票中,全国各地不断传出票所拒绝选民投票;开票到一半监票市民就被关灯赶出门;甚至是地方计票数据明明是季哈诺夫斯卡娅压倒性胜利,但中选会公布却是卢卡申科全拿的“夸张出入”。因此完全不信任中选会且视之为“作票机器”的白俄罗斯民众,于是在周日深夜走上街头、在首都明斯克街上不要命地高喊:“卢卡申科作票!卢卡申科滚蛋!卢卡申科下台!”
白俄罗斯的街头抗争却自此开始。
面对遍地烽火的流血冲突, 卢卡申科不去想方设法平息民众怒火, 而是将“街头暴乱”甩锅给“英国、波兰...或是捷克间谍的阴谋渗透”。更是再三恫吓示威民众, 声称白俄罗斯绝对不会出现“广场革命”, 大规模调动军警进行暴力镇压。
几个月前还是家庭主妇的吉哈诺夫斯卡娅被迫代夫出征,在一个星期前的总统大选中挑战卢卡申科,她目前已经成为反卢卡申科力量的象征。
周日,白俄罗斯20万民众上街,要求卢卡申科下台,将权力移交给在立陶宛避难的反对派领袖蒂卡诺夫斯卡娅。
5)卢承诺在修宪公投后举办新的选举,
路透社报道,在周日明斯克20万人大游行后,白俄总统卢卡申科周一表示,他“准备在修宪公投后举办新的选举,并且交出权力”。
卢也组织了支持卢卡申科的集会,但规模气势小得多。
但军方和秘密警察是维持卢卡申科执政的关键。
白俄罗斯大型企业开始罢工是白俄罗斯政局的一个转折点。关键企业要卢卡申科下台。卢的亲信开始跳船。
最近几天来,包括著名的明斯克拖拉机厂,白俄罗斯重型卡车制造厂等大型企业都先后宣布罢工。世界钾肥市场主要生产商之一的白俄罗斯钾肥厂也宣布从17日起开始罢工。
几天前逃到立陶宛流亡的卢卡申科批评者吉哈诺夫斯卡娅宣布,从17起组建一个特别委员会,主要从事白俄罗斯的权力移交。吉哈诺夫斯卡娅的丈夫是批评卢卡申科的一名著名博客作者,他原来曾计划参加总统大选,但同其他几名能在大选中对卢卡申科构成真正威胁的候选人一样,他们目前都被关押在监狱中。
7)习近平的卢卡申科情结——亦师亦偶
当白俄罗斯总统大选结果公布后,在外国领袖中,中共领导人习近平最早向卢卡申科表达当选祝贺。习近平这次甚至抢在普京之前表态支持卢卡申科,更特别用“铁哥们”一词来描述今天的北京与白俄罗斯关系,显示北京对卢卡申科政权的重视程度。
不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岌岌可危的卢卡申科压根也没有指望习近平的意思,14日他表示,想找俄罗斯总统普京谈谈。卢卡申科当天表示:"针对白俄罗斯的挑衅正在扩大。我们需要联系俄罗斯总统普京,我现在需要与他谈谈。"
卢是习的老师和偶像。1993年,卢以反贪起家,拉下最高苏维埃主席及总理,获得政治资本。3届后,修改宪法,共连续执政6届,这次是第七届。
此外,在经济方面,白罗斯是中国实施一带一路项目的重要一站。
不过中国的支持也非灵丹妙药,中国之前也试过力撑前苏联地区的领袖,但这些领袖最终还是倒台,例如乌克兰前领导人亚努科维奇。
8)俄国的因素
卢卡申科在16日还与俄罗斯总统普京再次电话交谈。这是两天来两人的第二次电话交谈。俄罗斯官媒塔斯社说,普京再次确认可对白俄罗斯提供帮助解决困难。
俄罗斯社交媒体上目前在大量讨论,俄罗斯是否有可能借机出兵或是吞并白俄罗斯,2014年在乌克兰发生的事情是否将在白俄罗斯重演。
举世瞩目,西方在看——欧盟在看,美国在看,习近平、普京也在看。
风雨飘摇的卢卡申科能否度过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