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評論:有底線的專制和沒有底線的專制

兔年伊始,處處設防的北京沒有想到被來自北非和其他一些國家的政治風波推向了世界政治評論的風口浪尖。突尼斯和埃及等國政局的巨變就像來自出乎意料之處的聚光燈,把中國那外表高大但內裡單薄的身形強烈地投射在國際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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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中國不乏造成北非革命的社會危機,實際上1989年以來中共所做的一切其實就一直為了防止這個危機的爆發,也在為這一天的到來做准備。從“維護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到“維穩”,這兩個口號看上去很相似,實際上很不一樣:“維穩”已經沒有了“安定團結”的積極含義,要的只是不惜代價做到不出事而已。

一直有人把中國特色的專制和其他一些國家的專制做對比,說後者多少還是開明專制,而前者是黑暗專制或者野蠻專制。但今天的中國倒還不是沒有一些開明的表現,溫家寶一直以來就想打造一種開明的形像。當一個專制政體對自己有一定信心或者為了一個特別的目的時,它可以做出一些非常開明的姿態。開明和專制可以說是同一個硬幣的正反兩面。

專制與專制之間的區別用有沒有底線來衡量可能要更確切一些。

一個有底線的專制默認統治集團和國家畢竟是兩回事,是分得開的,沒有這個統治集團國家也能存在。一個沒有底線的專制說國家是這個統治集團建的,國家是它領導的,國家欠它的,國家沒有它不行,所以它和國家是分不開的。一個國家在憲法上把“黨”和“國家”,“人民”綁在一起,告訴人民沒有這個統治集團這個國家不但是不可能的,而且是不可想像的。亡黨就是亡國,黨在就是國在。因此,只要為了維護這個黨的繼續掌權,任何手段都是可以采用的。這就是沒有底線的專制。

一個有底線的專制是在憲法上不公開排除憲政,多黨制和自由選舉,但在實際政治中千方百計制造種種障礙甚至使用暴力和軍管來維持自己的專制。一個沒有底線的專制是在憲法上就明確排除了反對黨和自由選舉,是一個有憲法但沒有憲政的制度,在這樣的制度下反對派根本沒有容身之處,即使在社會危機空前嚴重時也難以形成任何反對派組織,只有異議人士。

一個有底線的專制雖然會動用武力鎮壓人民要求民主的大規模的運動,但這種鎮壓往往是不徹底的,三心二意的,威懾多於真刀真槍,手段上也還有局限,主要依賴秘密警察和特務機構,真正遇到警察和特務難以撲滅的群眾抗議時,在要不要動用國防軍的關口上往往就猶豫不決,就軟了下來,因為這樣的專制畢竟還承認擁有大規模殺傷武器的國防軍只能用於對付外部入侵。而在一個沒有底線的專制下,國防軍在制度上就屬於這個統治集團,而不是國家,它的主要任務就是維護這個統治集團的權力。換句話說,在一個沒有底線的專制下,國防軍的大規模殺傷力量在制度上就規定了是可以對內的。換個角度,在死多少人才能換來自己繼續掌權這個問題上,一個有底線的專制是有顧慮的;而一個沒有底線的專制是沒有顧慮的,所以才有1989年時所謂“殺20萬人換來20年穩定”的說法。

當然,有底線的專制和沒有底線的專制有時在現實中的區別不是那麼明顯,例如埃及和突尼斯的獨裁者都宣傳說他們是國家的恩人,國家離開了他們都不行,但他們畢竟沒有在憲法上就規定他們的思想就是國家的指導思想,他們的黨不但是惟一合法的執政黨而且要千秋萬代執政下去。換句話說,他們的制度畢竟不是一個黨國一體的制度。

說到底,在實踐中,一個有底線的專制和沒有底線的專制的最大區別可能就在於在究竟化多少代價才能維持自己的統治這個問題上,一個有底線的專制是有底線的,而一個沒有底線的專制是難以預測的。

然而事情都不是絕對的。一個有底線的專制可以在審視度時下放棄專制向民主投降;一個沒有底線的專制也不會頑固到底,在形勢的逼迫下有可能先向有底線的專制轉化。共產黨國家的政治制度改革,在這個意義上就是從沒有底線的專制轉到有底線的專制。而中國至今仍然遙不可及的政治改革就說明這個轉化還很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