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智英案」周一（4日）續審，控方第3名「從犯證人」、時任《蘋果日報》主筆兼論壇版主管楊清奇開始出庭作供。楊提及「飯盒會」上各部門雖各自提出問題，惟直言「黎先生做回應做指示，唔係討論」，會上沒意見交流，形容「飯盒會」是黎收集各部門問題，而他只是部門主管，在受邀時才出席，並稱自己一定會執行「飯盒會」上的指示。楊又提及反修例運動期間，黎會指定一些明顯支持抗爭的文章及指定一些對《國安法》不滿的作者予他。楊清奇又指在反修例運動後，《蘋果》新聞報道角度較激進，《國安法》出台後更不追求平衡報道。
楊清奇指網上論壇版文章較報紙版多 非全由他決定
楊清奇身穿藍色裇衫、黑色風褸出庭作供，由控方助理刑事檢控專員張卓勤主問，先確認其已就一項串謀勾結外國勢力罪認罪，為從犯證人。隨後確認其背景，包括在內地出世及完成大學學位，約1993年來港工作，至1998年2月入職《蘋果日報》任中國版記者，其後晉升為中國版助理採訪主任及副主任，至2015年晉升為主筆。而主筆的主要工作，包括撰寫社評及負責決定論壇版的文章，而報紙版的評論文章均由他決定，但網上論壇版文章較報紙版多，非全由他上載，部分由港聞同事處理而無需經他同意。另台灣《蘋果日報》有關香港的評論有時亦會傳予他過目。
控方之後問及「飯盒會」情況，楊指最記得他獲邀出席2020年7月17日舉行的「飯盒會」，但不確認當日出席名單，應是《蘋果》報紙版各部門負責人，當時陳沛敏望各個部門如有問題需請示黎智英便在會前提出，因此他曾發訊息予陳，表示想就論壇版作者不足問題請示黎。楊憶述該次「飯盒會」上他曾問及《國安法》出台後，論壇版作者不足，黎指示「如香港作者不足，便找多海外作者」。
主動指出「飯盒會」上非「討論」 只由黎智英下「指示」
控方其後展示由陳沛敏在Slack群組就該次「飯盒會」發出的訊息，寫下數項「會議討論重點」，包括721報頭可作特別設計；字眼可作斟酌，《國安法》紅線模糊，按自己良知、新聞原則去做；多約海外作者；不用過於害怕，但要謹慎；除了加開法律講座給不同崗位同事，可找有與國安交手經驗同事分享；由ICT協助銷毀機密新聞材料；以及提及「為一旦查封制訂後備方案，包括網上平台、Facebook、Google」。楊庭上看過訊息後，自行指出「會議討論重點」中的「討論」字眼不太合適，因會上各部門各自提出問題，「黎先生做回應做指示嘅，唔係討論」；又指當其他同事提出問題時，他不會插手干預，而他所提出的問題，其他同事也沒有意見，只有黎智英有意見。
楊續指，會上基本沒有意見交流，強調陳沛敏的訊息內容非「會議討論重點」，而是黎智英的回應，指「我認為就係指示嚟嘅」；而各與會者會跟從，舉例黎提及海外作者問題，前社長張劍虹就助找尋海外作者。楊又在控方追問下解釋，因海外作者相比較不會擔心《國安法》對他們的影響，提出的問題及對政府批評會較尖銳，沒那麼多顧忌。
受邀時才出席「飯盒會」 黎無直接向論壇版下指示
楊又供稱，未能回答有多頻繁出席「飯盒會」，他因為只是部門主管而非高層，故是在受邀時才出席，「唔係有好多機會出席（飯盒會）」，形容每次「飯盒會」是黎收集各個部門的問題後，跟住就不同問題作出指示。
至於論壇版有否執行黎智英下達的指示？楊稱「一定執行」，指如邀請海外作者，「張劍虹先生覺得我做得唔好囉，所以就親自搵人」；又指張劍虹及陳沛敏二人都會跟進「飯盒會」中的指示，而黎智英在2019年反修例運動期間，也會指定一些明顯支持抗爭的文章，以及在《國安法》出台後，指定一些對《國安法》不滿意的作者予他。
楊續指，黎沒有直接向論壇版下指示，但其「成敗樂一笑」專欄，能很清晰看到黎的意見，「咁論壇版就一定唔會同佢作對、反對佢嘅意見」；又表示自己一定會閱讀黎的專欄，形容其專欄提出的觀點，可能較其口頭指示更明確、清晰，「如果我唔知黎生講咗咩，論壇版出嚟同佢唔同意見，咁唔得嘅」。
楊指《國安法》後 《蘋果》不再追求平衡報道
控方之後問及黎的專欄何時在《蘋果》出現；楊不記得確實時間，但指是《壹週刊》實體版結束後，其專欄原放在論壇版，於2019年2月改在副刊版刊出。控方追問楊是否需要閱讀黎的專欄文章，他就回應稱：「我啱啱都講過，如果我唔知黎生文章講啲咩嘢，出到嚟論壇版文章同黎生持相反意見，咁唔得嘅」；同意控方指，作為主筆他須跟隨黎的文章內容及立場。
控方又展示黎於2019年7月的訪美行程，楊稱黎沒向他提及此事，僅從報道上得知，並指黎訪美是新聞，不關評論事；惟楊清奇進一步提及兩人於2018年10月曾在聊天時，就時任美國副總統彭斯在哈德遜研究所（Hudson Institute）發表了對華政策演講，兩人曾交流看法，引述黎當時認為「美國係反枱」，帶領日本及西方國家改變對華政策，「覺得佢（黎）係嗰時開始，政治立場變得激進啲嘅；我當時都覺美國唔只對中國發動貿易戰，仲係一個全面嘅戰爭嚟」，又指黎提及美國政策明顯轉變，「佢把握到呢個形勢嘅變化」。
楊續形容，認為黎曾是個成功商人，熟悉市場顧客、需求，認為整個國際形勢改變後，新聞、評論都應有所改變，「佢對反修例運動出嚟後，新聞報道角度激進咗」；又指《國安法》出台後，「批評得多，唔追求平衡報道㗎啦」。就黎2019年10月再度訪美，楊稱黎同樣沒告知他。控方之後問及，《蘋果》如何報道反修例事件，楊稱是「鼓勵抗爭，望政府撤回條例」。而就制裁一事，楊則指制裁前期其實很少提及，「係到後期先多咗講制裁嘢嘅，特別係《國安法》出台前、後都有講」。
事前不知悉「一人一信救香港」行動
控方午後展示楊與陳沛敏的對話訊息，陳向楊傳送由張劍虹撰寫的「飯盒會」會議重點及跟進截圖，並請他整理近月加入的作者陣容。楊庭上指，陳沛敏不是首次向他索取作者名單，不清楚與「飯盒會」內容是否有關，但強調陳有要求他都會照做，又提及他經常與陳面談，亦會與張劍虹、羅偉光、林文宗面談，而跟馮偉光則較多交流，但很少跟張志偉交流，因對方主要負責動新聞，跟他沒有甚麼直接關係。
控方又問及《蘋果》在2020年初以何角度報道疫情，楊形容主要是批評中國隱瞞疫情，令世界大亂，至於「一人一信救香港」則是他從報紙得悉，黎事前沒有提及，又指張劍虹在黎被捕後，曾在一次「飯盒會」中提到是黎的意見。
2020年曾三度往黎住所晚飯出席者包括專欄作家
控方亦問及《蘋果》英文版，楊稱自己曾獲黎邀請，跟幾名專欄作家及時事評論員去其家中晚飯，當時黎曾提出想做英文版，望可擴大《蘋果》在美國的影響力，及把港人當時人權受壓逼及《國安法》情況告知西方，故他在英文版推出前已知悉，又指黎在當時形勢下，認為美國政府及美國人都會關心香港情況，故希望在座人士提出建議。
控方就指，楊在2020年曾三度往黎住所晚飯，確認其中一次出席者，包括李兆富（Simon Lee）、盧峯（馮偉光）及桑普，指黎該次提及自己開設Twitter帳戶，「叫在座嘅人提供啲新聞、評論畀佢發表囉，咁佢希望通過社交媒體，擴大佢自己同《蘋果》嘅影響力」，但當時沒有明確提及新聞題材，後來才指出要求，包括抗爭及六四等新聞，望吸引國際關注香港局勢，如能以制裁方式牽制中國及香港政府。
桑普文章主張港獨曾建議不轉載
控方又問及桑普的文章情況，楊指對方傾向支持港獨，很多文章無法刊登，又提及黎被捕後，曾透過高層指示他找桑普撰寫專欄，惟透露他當時向陳沛敏反映，指桑普文章經常主張港獨，不適合在《蘋果》刊登，「建議佢唔好用」，陳就指會向張劍虹反映。由於後來沒再提及此事，楊估計應是高層接受了其提議，指桑普文章批評中共及香港政府，文章早期曾有刊出，但後期已再沒刊登過。
楊又憶述，飯局中討論英文版時，黎認為當時情況下，美國政府及人民關注香港人權狀況，故希望英文版幫美國人更了解香港狀況，希望美國政府採取更強硬措施，如《蘋果》英文版報道更多相關內容，可令美國政府有所行動，包括制裁等，而他個人就覺得，如外國制裁可令香港撤回《逃犯條例》及延遲《國安法》實施，社會付出的成本代價較低，而由反修例時期至《國安法》出台，因黎呼籲制裁，故他在論壇版及社評「蘋論」亦支持黎的看法。
楊亦提及，雖然晚飯上黎沒有提及英文版的角度，但及後曾在WhatsApp著他找識寫中國高層權鬥的作者，「佢叫我搵寫手要寫內幕消息，唔係淨係識評論」，認為如英文版「爆多啲料」，影響力會更大。
黎「指示」尋作者寫中共權鬥 楊稱最終未能做到
控方其後展示另一次晚飯前，黎向楊傳訊息，著他「盡量多找有份量有內幕消息的人寫，不只是感想」、「可以找到人分析習李權鬥浮面的內情嗎？」，楊就回覆「收到。再努力」；另黎又曾再傳訊息給楊，追問：「中共權鬥問題是否有料，及經濟及水災情況如何？」，楊則回應稱：「Sorry，權鬥未收到料。水災和三峽沒有炒作般嚴重」。
楊庭上解釋，訊息顯示黎當時「追得好緊，但我做唔到」，找不到符合其要求的作者撰寫權鬥文章；至於「水災和三峽」，他就指當時海外傳媒炒作水災及三峽問題很嚴重，「三峽就嚟冧咁」，惟他當時收到消息指情況沒那麼嚴重，故不想《蘋果》跟風炒作。
指黎曾稱不擔心被捕 曾討論制裁沒提具體名單
楊續稱，該次晚飯當時接近《國安法》出台，內容應是討論《國安法》問題，大家很關心黎會否被捕，而黎則指自己「唔驚」，又指如自己被捕，更可證明中共及香港政府對人權的打壓，同時打壓新聞自由，「佢相信美國、英國同歐洲唔會坐視不理」，會採取制裁措施，整體將有助改善香港人權狀況。
控方就問及晚飯期間討論制裁時有否提及目標；楊指沒有提及具體名單，但應如一般社會輿論指向北京負責香港事務的官員及香港主要官員，重申當時沒有列出制裁名單。
案件編號：HCCC51/2022
記者：吳婷康、程文 編輯：溫曉平 網編：程皓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