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年终,预测次年中国经济增速及大势是中外经济界热衷之事。但今年不同,尽管中国政府、IMF等仍然在预测,但中国民间声音却因当局整肃首席经济学家事件而消声,不再“妄议”中国经济。但凡对中国经济稍有研究的人都明白,影响中国经济的两件大事正在同时发生,一是中国政府正在推动积极财政政策,希望阻止经济下滑,国际社会称之为螺旋式通缩(这名词是否噱头待议)。二是美国总统特朗普以风雷之势表达的将向中国以及墨西哥(中国转口贸易的重镇)加征高关税,这两者将对中国经济产生截然不同的影响,导致2025年的中国经济形势极不确定,注定要“摸着石头过河”,目前显露的有三块河中巨石:
中美科技战的2025将蔓延燃烧
中美两国围绕数字技术展开激烈竞争。路透社这么概括这场竞争:成为云服务基地的是数据中心。半导体芯片就是数据的“化身”。这里存在世界各国展开激烈争夺的半导体竞争的本质。因为即使无法捕获虚拟空间中无形的数据,如果利用存在于物理空间中的半导体,就可以对贸易实施管理,对工厂加以控制。
中国为了应对与美国的竞争,正在亚洲增强数据处理能力。截至2021年的估算显示,中国的服务器机房的面积达到170万平方米,2022年2月,中国政府启动了建设信息通信基础设施的国家项目“东数西算”工程。计划推动北京、上海和广东等东部地区的数据中心分散到甘肃、内蒙古、贵州和宁夏等各地,据说这些远离沿海地区的“老少边穷”地区在军事上更容易防守。
日经新闻称,无论是美国的五大科技企业GAFAM(谷歌、苹果、Meta、亚马逊和微软)的服务,还是中国推进的“东数西算”工程,如果没有先进的半导体都无法实现。也不可能开发出尖端的AI。正因如此,世界各国才将半导体定位为战略物资,竭尽全力在国家层面加以管理。美国政府为了防止半导体产品和技术流向中国,建立了很高的出口管制壁垒。如流水般源源不断注入补贴的不仅仅是美国。还有以德国为代表的欧盟(EU)各国,还有英国和印度,以及以新加坡为首的东盟(ASEAN)各国。台湾、韩国和日本想要实现的目标也都相同,各国和地区之间还存在微妙的竞争关系。但有个趋势是明显的:当芯片生产被列为政府管制的战略特质时,企业渐渐失去自由度。
据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 与Bernstein的数据显示,在当前的中美芯片战中,美国在最尖端技术方面明显占据上风。但在成熟制程芯片赛道,中国可能正在获得优势。鉴于美国国内认为拜登政府的“小院高墙”,即对有限数量的先进技术实施严格限制不太成功,特朗普政府在芯片战上极有可能改变政策,因此,中美科技战将向什么方向发展,得看特朗普1月20日正式就职之后推出什么政策。
中国制造业的瓶颈问题
根据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发布的2024报告显示,中国现在已经成为世界上制造业规模最大的国家、也是全球唯一拥有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到2030年,中国制造业产值全球占比将上升至45%,西方发达国家加起来为38%。
中国放弃《中国制造2025》之后的“国家制造业转型升级基金股份有限公司”,对新材料、新一代信息技术和电力装备这三个领域、曾被《中国制造2025》计划列为重点的10个尖端行业进行投资,目前已经初见成效,中国经济增长模式正在从“投资+住房+出口”驱动转变为“内需+制造业+碳中和驱动”,这个长期的结构转型中不少劳密型企业死亡,结构性失业不可避免。但中国方面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目前只是制造业大国,并非制造业强国,正处在向制造强国转变的关键时期,不少短板需要克服。
据中国工程院对26类制造业主要产业存在短板的分析,中国当前产业基础的薄弱环节聚焦于“五基”:基础零部件/元器件、基础材料、基础制造工艺和装备、基础工业软件、基础检测检验设备和平台(五基)。造成这种进口依赖问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包括基础研究和产业共性研究投入限制、原始创新能力不足、产业链发展不均衡以及国际政治经济形势影响等。
另一个需要克服的短板则是制造业中科学家和工程师占从业人员的比重仍然较低。2020年,中国制造业中科学家和工程师的占比仅为3.55%,远低于德国的23.2%和欧盟的14.2%。根据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公布的数据分析,到2025年,智能制造领域将需要900万人才,而人才缺口预计将达到450万。
这两大短板要克服,并非一朝一夕,还有重要的国际环境因素起作用。
美国的“制造业回流”将成为“技术创新”?
特朗普的MAGA大业,最关键的一环就是重振美国制造业,向中国与墨西哥加征关税,就是要逼迫制造业流向美国本土。自奥巴马时代起,美国历届政府都把制造业回归本土作为其经济政策的关键部分。奥巴马政府推行的“再工业化”计划,特朗普政府的“制造业回归美国”计划,以及拜登政府的“制造业复兴政策”,虽然在策略和措施上各有侧重,但其根本目标一致,振兴美国制造业。
拜登政府大量启动基础设施投资,2021年中之后美国制造业建筑经历了快速上升,并在2022年3月历史性地突破了1000亿美元大关,增速在2023年二季度达到峰值。通常来说,建筑投资的高峰期之后会迎来设备投资的高峰期,然而美国的工业设备投资增长并没有跟上建筑投资快速增长的步伐。但2024年以来,美国制造业的建筑投资增速有所放缓。设备投资的表现显得不温不火,与建筑投资的快速增长形成鲜明对比。这些迹象反映出美国“制造业回流“可能并没有按预期顺利展开,美国国内的设备投资是个问题。
对这个问题,美国信息技术与创新基金会(Information Technology and Innovation Foundation,缩写为ITIF)今年9月曾为国会撰写一份长报告,标题为《中国正迅速成为先进产业的领先创新者》(China Is Rapidly Becoming a Leading Innovator in Advanced Industries ),该报告指出,尽管中国尚未取得总体领先,但在某些领域已经领先,而在其他许多领域,中国企业很可能在十年左右的时间内赶上或超过西方企业。而美国关注中国问题的政策专家中,绝大部分来自国家安全或外交政策背景,而非技术经济背景。因此,这些担忧会给叙事和议程带来影响。例如,限制中国进口的主导论点几乎总是关于安全,而不是保护美国的技术经济能力。
该报告指出,“越来越多的权威人士、专家和政策制定者将气候变化和减少不平等——而不是中国——视为当今的生存挑战。此外,即使是那些认识到中国威胁的人,也会默认加倍支持资本主义和美国制度。我们需要明白,这个体系未能应对中国挑战。现在是时候接受现实了,我们需要建立一个新的国家创新体系,……中国的创新体系虽然并不完美,但比美国以前所理解的要强大得多,其中有很多方面值得美国效仿。”
报告撰写者指出,为了实施这些政策,美国应该采取适合当前生存竞争的“国家实力资本主义”。政府必须确定对国家实力至关重要的关键领域,并进行充分投资以赢得技术经济战争。为了实现这一目标,美国应该创建五个工业研究机构、一个“竞争力高级研究计划局”和一个工业发展银行;将研究和实验税收抵免增加三倍;并为资本设备提供为期七年的折扣期。
这个报告发表在9月,有些看法很有见地。民主党政府如果继续当政,不大可能放弃气候教;但特朗普政府2.0会接受,只是巨额债务会影响政府的投入规模与时间。
基于以上分析,可以判定,中国经济发展的流向,上述三块石头都有影响,但现在没有一块的影响力可以确定。而中国政府能够主动做的,就是尽力克服自身的短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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