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那些陆续落马的省政协主席们(七)| 夜话中南海

我们本专栏的上篇文章里已经介绍了贵州省陆续落马的4个正省级贪官中,时任省委书记刘方仁进秦城的时间比时任省政协主席黄瑶早6年。黄瑶被判死缓之后,先是退休省政协主席王富玉被判处死缓,然后是退休省委书记孙志刚被判处死缓附加终身监禁。需要强调说明的是,如上先后落马的两个贵州省委书记和两个贵州省政协主席都有一个共同的敛财渠道,那就是中央年年拨款支持的各种扶贫项目。

说起来今年已经76岁的黄瑶和今年已经73岁的王富玉虽然没有被在死缓上附加终身监禁,但是即使他们在服刑期间有所谓“重大立功表现”,也必须要在秦城监狱里陪伴被判死缓附加终身监禁的孙志刚一起把牢底坐穿。因为中共当局在2019年6月1日出台了一纸专门针对党内贪官的《关于办理减刑、假释案件具体应用法律的补充规定》(以下简称《补充规定》),用中共官媒评论文章的话说:几乎堵死了贪官们逃避刑罚的“后门”。

这一新的《补充规定》对犯贪污贿赂罪的原国家工作人员减刑、假释,作出了相比其他罪犯更加严格的规定,无论是减刑的时间间隔还是幅度皆从严。

该《补充规定》的内容繁杂,概括一下就是刑罚相同的情况下,贪官要比其他各类刑事犯罪分子在监狱内服刑更长时间才能获得减刑资格。而且还特别强调了对犯贪污贿赂罪的官员适用假释时,应当从严掌握。

用当时中共官媒评论文章的说法:最高法减刑假释新规“就是要让秦城监狱中的贪官们心凉半截”。

按《补充规定》的内容计算下来,被判处无期徒刑的贪腐官员们即使在狱中表现得非常好,经过几次减刑以后实际执行的刑期最低也不会少于23年。但这个最低刑罚年限的假设前提是,每隔两年就有一次重大立功表现,每次均获最大幅度减刑,而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中共官媒宣传这个《补充规定》的文章中还特别举了都是被判处无期徒刑的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孙正才、前全国政协副主席令计划及前辽宁省委书记王珉等人为例,说是他们理论上都是要在秦城监狱至少住个20多年,除非出奇的长寿,否则大概率都要终老狱中。

不过呢,如上贵州省先后落马的4名正省级贪官中的刘方仁因为是2004年年中被判处无期徒刑,在这个《补充规定》出台之前,他的刑期早已经由无期改为有期,然后又陆续减至有期徒刑13年了。13年加从无期改有期的两年,刘方仁离开秦城监狱的时间正好是2019年《补充规定》的下达前后。

笔者得到的消息是,刘方仁出狱后,在中组部的安排下由他当年担任过省委副书记和省政协主席职务的江西省接收,江西省委老干部局接中组部指示,按高于一般干部的退休标准为刘方仁提供生活补助和医疗待遇。

贵州省政协先后落马的两名政协主席黄瑶和王富玉虽然都是被判死缓,但王富玉在法庭上当场认可并痛痛快快表示不上诉的受贿金额高达4.5亿元人民币,而黄瑶死缓判决书上写明的“先后多次收受有关人员款物”的总额只是区区954万余元。大概是王富玉的四十五分之一。

而刘方仁担任贵州省委书记期间的时任贵州省委副书记,日后升任甘肃省委书记的王三运被抓之后,虽然认可了起诉书中开列的总受贿额达6千6百多万,是黄瑶954万余元的近7倍,却只被判了有期徒刑12年。

2017年7月落马的前甘肃省委书记、省人大主任王三运当年被从贵州省委副书记位置上跨省交流之前,本是被中组部当成贵州省长接班人培养的。刘方仁落马后,时任贵州省长钱运录接掌了省委书记职务,但省长位置却没有轮到已经担任了6年时间省委常委和省委副书记的王三运,而是由中央空降去了时任国务院副秘书长石秀诗。这个石秀诗比王三运年长10岁,一生中从来没有过半天的地方各级党政领导工作经历,令王三运十分不服。于是中组部在石秀诗到任贵州省长半年后,即将安排王三运改任四川省委副书记。在四川干了一年多时间,王三运又被再次安排“跨省交流”,任福建省委副书记。在福建几年后,终于升格为正省级,出任安徽省委副书记、省长。2011年又升任甘肃省委书记。

王三运落马时虽然因为年龄原因已经退居全国人大的二线职务,但还是在任的十八届中央委员。

2017年9月,中共当局赶在二十大召开前夜宣布对王三运“双开”。中纪委通报中说他王三运对党中央重大决策部署消极应付、妄议党中央大政方针,长期搞迷信活动;罔顾党的选人用人制度和组织原则,让存在违纪问题的干部挑选领导岗位,在干部选拔任用中为他人提供帮助并收受财物;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或影响为他人谋取利益并收受巨额财物,且在党的十八大后仍不收敛、不收手,性质恶劣、情节严重,严重污染甘肃省政治生态,严重损害党的事业和形象。

日后对王三运的起诉书中又披露他的受贿时间始自担任贵州六盘水市委书记,终至担任甘肃省委书记的最后几天,前后历时23年,受贿财物折合人民币6千6百余万元。

笔者当年在甘肃省一个旧识与王三运差不多同时间落马,被检察院落实的受贿额是6百万出头,虽说是主动交待,而且全部退赔,仍还被判了11年,只比王三运的刑期少1年。

而王三运之所以被轻判得令人难以置信,法庭判决书上的解释是鉴于王三运主动交代办案机关不掌握的受贿犯罪事实,系自首;提供侦破其他重大案件的线索,经查证属实,有重大立功表现;认罪悔罪,积极退赃,赃款赃物已全部追缴,依法可以从轻处罚。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提供侦破其他重大案件的线索”。有墙内知情者透露,王三运在被中纪委留置期间,至少出卖了自己的3个下属。

第一个是贵州省委原常委、副省长王晓光。

此人是1995年4月被安排担任贵州省贵阳市委办公厅秘书的。5个月后王三运从六盘山市委书记转任贵州省委常委兼贵阳市委书记,自此王晓光开始服务王三运。一年多后,被王三运安排下放锻炼,从此官运亨通。

2001年7月王三运被从贵州省委专职副书记任上安排跨省交流,转任四川省委专职副书记,离开前把王晓光从贵阳市乌当区长提升为区委书记。

日后的王三运升任甘肃省委书记前后,一直留在贵州的王晓光已经是王三运过去担任过的六盘水市市委书记。

2017年9月,王三运被官宣落马,落马之后交待出来了自己担任贵州省委副书记期间曾经接受了时任乌当区区长王晓光的贿赂。次年4月,才当了半年多贵州省副省长的王晓光被中纪委留置。

多说一句,这个王晓光和王三运以及黄瑶,都是贵阳师范学院的校友。

王三运在被中纪委留置期间出卖的第二个下属,是他在甘肃省委的大秘唐兴和。

这个唐兴和本是安徽干部。王三运升任安徽省长之前,他是安徽省政府办公厅秘书一室主任(正处级)。王三运到任不久即将他提拔为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

王三运到甘肃两年之后,唐兴和被他调到甘肃省委办公厅任副主任,不久又被提拔为省委副秘书长兼政策研究室主任(正厅级)。王三运被官宣落马的次月,唐兴和“失踪”。4个多月后才被甘肃省纪委对内宣布“正在北京接受中纪委调查”。

王三运落马之后出卖的第三个前下属是时任兰州市长栾克军。

据当时的中共官媒报道,原兰州市长袁占亭被中组部选中出任了兰州大学党委书记(副部长级)后,空出的兰州市长位置被省委组织部推举出了三个“颇有实力的竞争者”报送王三运定夺,但王三运一个也看不上,执意安排当时已经是“带病在岗”的栾克军上位。

王三运落马后,交待出了栾克军当年为“竞争”兰州市长曾给他送礼。

如上3个被王三运出卖的前下属,王晓光被数罪并罚判了20年,唐兴和被判了6年,栾克军被判了5年。

我们在本专栏的前一篇文章中曾总结说在贵州省政协前主席王富玉落马之前,十九大至二十大的5年时间里,所有落马的正省部级官员里没有一个是省级政协一把手。而习近平登基的十八大至十九大的五年时间里,总共只有两个省政协主席落马,其一是2013年12月29日被中纪委宣布接受调查的四川政协在任主席李崇禧;其二是2014年12月18日正准备到外地访问而在广州白云机场贵宾厅里被抓的时任广东省政协主席朱明国。

出生于1951年1月的李崇禧是土生土长的四川官员。1978年大学毕业后进入四川省纪委,花了13年时间从普通干事熬成省纪委常委,官至副厅局级。

从1995年开始李崇禧被外放,先后担任甘孜州委副书记和阿坝州委书记,2000年8月被时任四川省委书记周永康安排到自己身边,担任中共四川省委秘书长、办公厅主任和省直机关工委书记,4个月后又被升格为省委常委。

2002年5月,已经被江泽民亲自谈话准备到中央工作的周永康赶在离任省委书记之前把李崇禧又提拔成省委副书记兼省纪委书记。

2007年筹备中共十七大期间,当时已经是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和国务委员兼公安部长的周永康指示刚刚调任四川省委书记不久的杜青林将李崇禧推荐为十七届中央候补委员候选人。

接下来,周永康在和习近平一同进入十七届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后,一直找机会让李崇禧更上一层楼,但都没有得逞。

2011年,已经年满60岁的李崇禧被安排退出省委常委会,专任省人大(第一)副主任、党组书记。算是退居二线了。但是周永康退位的十八大召开之后,新任中央组织部部长陈希反倒是给已经在四川省副省部级工作岗位上停留了13年时间的李崇禧犒赏了一个正省部级职务,四川省政协主席。但李崇禧在这个正省部级岗位上满打满算只坐了11个月便被中纪委派员直接押送北京“接受调查”。一个月后的2024年1月,政协四川省第十一届委员会第二次会议确认,免去李崇禧四川政协主席职务、撤销其省政协委员资格。

而在李崇禧“接受调查”的前半年,已经先有时任四川省文联主席郭永祥“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

四川省文联主席是这个郭永祥退居二线后的职务。此人原是周永康担任国土资源部部长时的部办公厅主任。随周永康调四川后出任四川省委副秘书长、办公厅副主任和常委办主任(正厅级), 是时任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李崇禧的第一副手,也在当时的四川省会被称为周书记的二秘。李崇禧升任省委副书记后,郭永祥升格为一秘,官至副省级。日后他因年龄原因退居二线之前的职务是省委常委、副省长。

回想当年,坊间开始传闻周永康“要出事”,依据说是他在四川的两任大秘都已经被抓。同时还有一群石油系统的周永康旧部陆续被查,为习近平抓周永康扫清了外围,搜集了足够的罪名。

2014年07月29日,习近平当局对外宣布鉴于周永康涉嫌严重违纪,中共中央决定由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对其立案审查。 两个月后,中纪委宣布给予李崇禧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 2015年8月李崇禧被起诉,起诉书中说他直接或者通过其妻李明玉等人非法收受财物折合人民币1 千零7万余元,美元5万元。在李崇禧对如上起诉内容当庭表示“没有异议”后,被“从轻”判处有期徒刑12年。而郭永祥则因为受贿额是李崇禧及妻子总受贿额的4倍,另外还有3千多万元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故被重判有期徒刑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