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最近,自由亚洲电台和美国之音都发表了对著名中国记者戴晴的专访,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与议论。在专访中,戴晴主要讲述的是她在纽约的博登书屋出版的那本书《邓小平在1989》。胡平对这本书作出了系列评论。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戴晴解释说,她这本《邓小平在1989》与官方和民间叙事不同。戴晴认为,“六四”的根源是中共上层从“政争”(陈云要计划经济,邓小平要开放市场)到“权争”(谁说了算或一线指挥的人是谁的人),最后发展成“权斗”(你死我活)。戴晴认为赵紫阳的遭遇就是“六四”时期的上层恶斗的例子。这种“上层的恶斗”导致中国的现代化转型遭遇巨大挫折。
戴晴的这种解释很难让人信服。因为我们在六四看到的上层斗争主要是邓小平和赵紫阳的斗争,而不是邓小平和陈云一派(包括李鹏、姚依林等)的斗争;另外,八九、六四这场上层斗争,也不是围绕要计划经济还是要开放市场,而是围绕要自由民主还是要一党专政。再有,戴晴说,广场激进民运及其领袖是这场恶斗的口实、棋子!这也很难让人接受。民运分明是独立的,是主动的,怎么能说成是棋子呢?
戴晴断言六四的根源是上层的权争,学生是棋子。这种说法很难让人接受。戴晴在讲到胡耀邦离世引发各种力量的复杂反应时,写下一句话。她说:“邓无论如何没有料到的是,卫道那帮子,简直从一开始,就想到利用激进革命而达到自己目标:赵紫阳,这回还弄不下去么?!”(第39页)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那么戴晴实际上要表达的意思是,广场激进民运及其领袖,至少是在客观上,帮助了中共上层中保守派别,成了他们的棋子。在八九期间,以赵紫阳为首的开明派一度主导局势,不止一次做出退让,但民运方面总有一些激进领袖不懂妥协拒绝正面回应上层开明派。戴晴以邓小平的视角写到:五常委书面讲话,按你紫阳的办法,已经退让到底了吧?怎么样?理都不理你!
六四后,一些学生领袖反思,为当年没有正面呼应赵紫阳的五常委书面讲话而感到十分遗憾。不少学生领袖承认,如果当年能把和中共开明派对话的机会抓住,实现与中共开明派的合作,八九民运一定会有完全不同的结局。
著名的国际非暴力政治学专家基恩·夏普(Gene Sharp)曾经对1989年中国的天安门民主运动做过认真的考察与研究,他总结出的一个教训是,如果学生通过谈判获得可持续的政治空间后撤出,政治局里的温和派后来被证明已经准备考虑给予那种空间,学生就可以声称取得了胜利并将这一信息传遍全国。一位年轻的非暴力行动专家、塞尔维亚学者波波维奇(Srdja Popovic)也对中国的八九民运做过研究。他指出,中国八九民运失败的原因就是,学生太过理想主义,没有利用当局的退让而及时地宣告阶段性胜利。
戴晴这本《邓小平在1989》,是迄今为止,从邓小平的视角、从中共上层斗争的视角,记叙八九民运和六四屠杀的最好的一本书。戴晴说这本书是“未定稿”,倒也不全是自谦,因为还有许多当年的一手资料被封存于中共黑箱之中。对八九民运和六四屠杀的记录与研究还有待进一步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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