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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伏藏师们是一些多么不寻常的人。他们仿佛天生就有第三只眼,或者可以说是某种来自心灵的视觉,使他们能够洞悉凡人不可能知晓的秘密,并引领他们发掘埋藏已有许多世纪之久的奇珍异宝。他们甚至已经突破了精神与物质、虚幻与真实、生与死、净与垢等所有二元对立的观念,任运而行,无所抑制,享受着真正而完美的平静与安适,那才叫作自在如风!
但为此,他们日复以夜的实修和苦修又有谁能够了解并且经验呢?他们或长期地隐居于深山之中那些偏狭的洞穴内,独自静坐、祈祷和观想,与凶猛的野兽或弱小的动物为伴,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内心却充满了常人难以形容也不曾感受的喜悦;或浪迹于广阔无际的大自然之中,萍踪无定,四海为家,从不执著,至多有一只木碗和几件特殊的法器是随身之物,看起来很像是衣衫褴褛的乞丐或流浪汉,而那些外表洁净可双目却被污染或蒙蔽的人即便与之相遇,也无缘认得。
虽然在历史上,历来就对伏藏与伏藏师一说存有质疑,说法不一,虽偏见或谬论甚多,这里无须作评述。然而往往是在广大的民间和寺院,那些生动、传奇且闪烁着智慧之火花的故事,具有十分强烈的感染力和持久不息的生命力;至于具体到西藏密乘本身而言,那成卷累牍、(传承之)脉络清晰的经卷(仅《贝玛噶塘》即《莲花生大士本生传》,据说不同的版本就多达千余种)更是具有无可辩驳的说服力。
不过,作为像我这样一个乐于追寻梦想的人来说,尤其着迷于这里面洋溢着的一种难以比拟的美感和妙不可传的魅力;同时,从中所获得的加持犹如甘露沁人心脾。可能是因为我特别对伏藏有兴趣,有一次我居然在梦中看见我和许多人在一道深沟里挖掘东西。起先我背着一个大包,边挖边把土装进包里,最后我把满满一包土倾倒出来,里面竟有三尊佛像:一尊是双身的金刚萨缍,一尊是文殊菩萨,一尊是臧巴拉即黄财神。因为我心里还想着挖出一尊度母来,就继续不停地挖,而在我的前面,有个人挖了半天,因为一无所获就离开了;我便在他挖过的地方继续挖,没想到那土是一层层的,刨去泥土,竟出现了一大堆佛像,大多和那三尊一样,也有像大鹏金翅鸟的,当我正伏下身去寻找度母时,电话铃响了,我很遗憾地醒了……
最有意思的是那年去古格王宫遗址,是我第一次去往拥有诸多圣地的上阿里三围。之前从有关资料上得知,若是在转圣湖玛旁雍措时候,能够捡拾到小鱼、鸟羽或四方黑色石、艳丽小红石以及外形椭圆、内中蓄水的雀卵石,不仅意味着十分吉祥,还可以消灾祈福。所以当我们一行人来到玛旁雍措这个似乎聚集了世上所有蓝色的圣湖时,个个都低头专注地寻找着。突然,一条干透的小鱼静静地躺在湖边,我拾起一看,它略微弯曲,白中带灰,硕大的、空洞的眼眶仿佛充满被冲向沙滩以前的故事。实际上它真的是很美丽。
我接着寻找。遍地都是石头,有被湖水冲刷过的石头,有被风刮出纹路的石头,但都是不同寻常的石头,有生命的石头。这时,如同先前发现那条干鱼一样,我又看见了一块美丽的石头,不算大,如我的手掌心一般大小,发白的石头上竟有一个状如跏趺而坐的身影,而且是绛红色的幻影,甚至还依稀可见一顶尖尖的红帽,这多么像是一位正在静坐修行的宁玛喇嘛啊。用藏人的话来说,这样的石头应该叫作“让炯”,意思是天然形成的。
返回拉萨后,我立即把这条干鱼和“让炯”石头送给了我的上师堪布仁波切。……回想起那次阿里之行,我在日记中写过这段话:“然而大地上的生活多么辛苦,生存环境是如此严酷,我的族人们多么孤寂而坚强,我终于理解了佛教的伟大和亲切。在这里,对佛教的信仰是多么地必要。诸佛与菩萨实际上就是我们生命中至亲的亲人和朋友。世俗中掌握权力的那些政客并不能给予众生真正的幸福和快乐。请允许吧,允许我们拥有我们的亲人和朋友:诸佛与菩萨及真正的信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