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查核 | 央视纪录片为南海主权提供了"铁证"? (下)

过去几年,中国和菲律宾因南海主权争议对抗冲突不断。除了海上短兵相接,中国央视英语频道中国环球电视网(CGTN)制作了 《这里是中国南海》的纪录片,(以下简称"纪录片")以实地采访、专家访问和历史资料的呈现,试图证明"南海诸岛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

亚洲事实查核实验室检视这部纪录片,发现片中部分说法并非历史事实的完整呈现,是一类“观点”而非“铁证”。我们通过查阅资料,访谈专家,逐一查核其中论据,以上下两篇刊出,本篇为下篇。

1. 各国对1946年的主权主张无异议?

1946年 中华民国政府画制的 11 段线, 1948年 公布中华民国行政区域图( administration map )以及南海诸岛位置图,是中国在南海的领海主权和海域范围,其他国家没提出异议?

此一说法部分属实。

亚洲事实查核实验室发现,中华民国政府提出11段线(即中华人民共和国9段线)主张时,的确没有国家针对这一主张提出异议。但在11段线宣告前,已经有国家提出对南海诸岛的主权主张。

美国学者兹瑞克(Daniel Dzurek)1996年的著作 《南沙群岛争议:先来后到者有谁?》(The Spratly Islands Dispute: Who's On First?),至今仍常为包扩中国在内的多国学者引用。兹瑞克在书中提及,日本、法国曾在1920年-1930年间在南沙群岛频繁活动;1930年,法国殖民中南半岛多国期间,更声明对北纬7°至12°和东经111°至117°之间的南沙群岛所有岛礁拥有主权,当时中华民国政府曾通过驻法国使馆 声明立场

至于为什么没有国家对11段线的整体提出异议?黎蜗藤认为,最大的可能是当时根本没有国家知道中国划设11段线,中国当时发布地图,都是中文版;尽管中文报纸刊登过,但刊出的位置也并非显要(参见 台湾国史馆的文章,里面反驳"中国没有向各国通报"的质疑时,强调"当时中文也是联合国公认的官方语文,并无规定一定要使用英文才算是做了充足的国际通报。")。

黎蜗藤认为,就算各国当时注意到也很可能不清楚其意义,“中国(民国政府)没有宣布过这11段线是什么意思,实际上,至今中国也没有明确说出9段线的准确含义。”

换言之,南海周边各方没有对十一段线的整体主张提出异议,但陆续有国家对个别岛屿、群岛进行主权宣示。包括:1950年,菲律宾开始塑造自己对南沙群岛有主权的说法;1956年,菲律宾明确提出对南沙群岛的主权要求。1951年旧金山会议上,独立后的越南(保大帝政权代表)也提出对西沙和南沙群岛的主权主张。

黎蜗藤说,由此可见在中国官方划出11段线后十多年间,就出现针对11段线内岛屿主权有异议的各国主张。因此,纪录片中强调“各国对十一段线没有异议”,来说明各国对岛屿和海域没有争议,论证并不充分。

2. 美国抹黑中国,还打算在仁爱礁建设军事基地?

菲律宾亚洲世纪战略研究所( Asian Century Philippines Strategic Studies Institute )所长劳雷尔( Herman Tiu-Laurel )在纪录片中声称,美国有一个"妙手计划"( Myoushu Project ),旨在破坏中国国际声誉,美国还计划在仁爱礁上建立美军作战联合基地,因为仁爱礁是南海上的战略要冲,美国还努力在第一岛链上建立基地,四处扩充。

此一说法缺乏证据。

妙手计划是美国斯坦福大学格迪安纳中心(Gordian Knot Center)的项目之一,目前已和旨在揭露中国在海上以灰色地带战术、威胁恐吓邻国作为的 "海之光"(sealight)计划合一,这一项目公布的照片、卫星图照或是航迹资讯,都是中国执法单位在南海上的真实行动。

"妙手计划"相关细节在美国斯坦福大学格迪安纳中心有公开信息(Gordian Knot Center网站截图)
"妙手计划"相关细节在美国斯坦福大学格迪安纳中心有公开信息(Gordian Knot Center网站截图)

公开资料显示,专研国家安全创新的格迪安纳中心是美国海军研究办公室(Office of Naval Research)资助成立。

至于美国计划在仁爱礁上建立美军作战的联合基地这一说法,并没有已知证据支持。美国去年 宣布扩大与菲律宾的军事合作,加速实施双边的《加强防务合作协议》(EDCA),要在菲律宾扩增4个军事基地,其中位于巴拉旺岛(Palawan Island)南端外海的巴拉巴克岛(Balabac Island),距离南沙群岛(菲律宾称斯普拉特利群岛)约320公里。

"美国要在南海建军事基地"的传闻,已经不是第一次传播,亚洲事实查核实验室过去也发表过 查核报告

3. 二战后国际条约明确南海主权?

纪录片中称,二战结束之后,原先由日本人非法侵占的南海诸岛,回到中国人手里,而断续线(九段线)不只是中国对南海主权的主张,更是二战之后对南海秩序的一种确定?

这个说法不乏争议。最重要的一个争论点就是二战后日本投降后的 《旧金山对日和约》中的文字内容。

在排除中国参与的 《旧金山对日和约》中,美国主导下在关于南海的部分,只写明日本在战后放弃对西沙和南沙群岛的一切权利与要求,没有明确指出将主权归还中国。

《旧金山对日和约》原始文件中的用词细节(截图取自联合国官网)
《旧金山对日和约》原始文件中的用词细节(截图取自联合国官网)

对比 《旧金山对日和约》第二条的内容中,日本"承认"韩国独立,并放弃包括济州岛、巨文岛及郁陵岛在内,所有的权利、权利根据和要求;对于台湾、澎湖、南沙及西沙群岛,日本在条约中仅提到放弃对上述岛屿的所有权利、权利根据和要求,并没有承认或确认上述这些岛屿的领土主权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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