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C: 上 星 期 ， 我 们 向 您 介 绍 了 海 外 文 学 界 对 今 年度 诺 贝 尔 文 学 奖 获 得 者 高 行 健 的 作 品 的 看 法 。高 行 健 在 他 二 十多 年 的 创 作 生 涯 中， 写 过 小 说， 戏 剧 ， 也 发 表 过 文 艺 理 论 专 著 。 但 是， 在 他 的 众 多 著 作 中， 最 为 瑞 典 皇 家 学 院 和 海 外 文 学 界 看 重 的 作 品 是 他 在 1990 年 出 版 的 小 说 [灵 山 ]。 下 面 ， 就 请 听 自 由 亚 洲 电 台 记 者 陈 慧 的 系 列 报 道 [高 行 健 -- 一 位 自 我 放 逐 的 中 国 作 家 ] 第 二 集 [灵 山， 心 灵 朝 圣 之 旅 ]。 MUSIC SNEAK IN AND FADE UNDERVOICE: "他 孑 然 一 身 ， 游 盈 了 许 久 ， 终 于 迎 面 碰 到 一 位 柱 著 拐 杖 ， 穿 著 长 袍 的 长 者 ， 于 是 上 前 请 教 ： [老 人 家 ， 请 问 灵 山 在 哪 里 ？ ][你 从 哪 里 来 ？ ]他 说 ， 他 从 乌 依 镇 来 。 [乌 依 镇？ ] 老 者 琢 磨 了 一 会 ， [河 那 边 。 ]他 说 ， 他 正 是 从 河 那 边 来 的， 是 不 是 走 错 了 路 ？ 老 者 耸 眉 道 ： [路 ， 并 不 错 ， 错 的 是 行 路 的 人 。 ] MUSICVOICE: 听 众 朋 友 ， 您 刚 才 听 到 的 那段 文 字 选 自 高 行 健 的 小 说 [灵 山 ]。 对 了 ？ 还 是 错 了 ？ 行 路 人 心 里 一 片 茫 然 ， 读 者 脑 子 里 一 团 糊 涂 。 五 百 多 页 的 小 说 [灵 山 ] 就 围 绕 着 这 [似 乎 是 对 ， 似 乎 又 是 错 ] 的 现 实 与 梦 幻 搅 在 一 起 的 感 觉 展 开 。 而 正 是 这 缕 如 梦 如 幻 的 思 绪 ， 在 [灵 山 ] 1995 年 与 法 国 读 者 正 式 见 面 时 ， 迷 倒 了 一 向 自 视 甚 高 的 法 国 文 学 界 ： ACT1杜 特 莱 ： 有 一 个 法 国 记 者， 他 写道： 你 们 应 该 读 高 行 健 。 他 们 觉 得 [灵 山 ] 非 常 有 意 思 ， 非 常 有 意 义。 END ACT1VOICE: 说 这 话 的 人 是 个 法 国 人 ， 他 的 名 字 叫 诺 埃 尔 -杜 特 莱 。杜 特 莱 教 授 是 法 国 南 部 爱 克 斯 -普 罗 旺 斯 大 学 中 文 系 系 主 任。 [灵 山 ] 就 是 由 他 翻 译 成 法 文 的 。 1995 年 ， [灵 山 ] 的 法 文 本 在 法 国 出 版 时， 法 国 文 坛 被 震 动 了 。 法 国 的 几 家 大 报 [快 报 ]， [费 加 罗 报 ]， [世 界 报 ] 的 文 艺 版 都 长 篇 刊 登 法 国 文 艺 批 评 家 对 小 说 [灵 山 ] 的 评 介 ： ACT2杜 特 莱 ： C?est la China real; une Chine de reve.VOICE OVER: 这 是 一 个 真 实 的 中 国 ， 一 个 人 们 梦 中 的 中 国 。END ACT2ACT3杜 特 莱 ：好 像 是 做 梦， 一 个 梦 中 的 中 国 。 所 以 我 想 法 国 读 者 非 常 喜 欢 。 他 们 梦 中 的 中 国 ， 在 他 们 心 里 ， 在 他 们 脑 子 里 的 那 个 中 国， 跟 高 行 健 的 中 国 完 全 一 样 。 比 如 说 ， 他 描 写 的 中 国 不 是 黄 河 一 带 ， 而 是 长 江 一 带 ， 贵 州， 云 南 ， 四 川一 带 。 那 里 的 少 数 民 族 的 风 俗 习 惯 和 中 国 北 方 的 风 俗 习 惯 完 全 不 一 样 ， 是 很 自 由 的 。 所 以， 他 写 得 非 常 活 泼 ， 非 常 有 色 彩 。 END ACT3MUSICVOICE:澳 大 利 亚 悉 尼 大 学 ? 亚 语 言 学 系 教 授 陈 顺 妍 是 [灵 山 ] 英 译 本 译 者 。 她 喜欢 [灵 山 ] ， 是 因 为 高 行 健 在 [灵 山 ] 里 给 读 者 讲 了 一 个 又 一 个 ? 人 的 故 事 ， 而 这 些 故 事 又 是 那 麽 自 然 地 给 串 在 了 一 起 ： ACT4陈 顺 妍:因 为 他 爱 讲 故 事 ， 他 又 讲 得 好 。 [灵 山 ] 里 面 都 是 故 事 ， 你 可 以 一 个 晚 上 花 十 分 钟 时 间 看 一 章 ， 就 会 觉 得 很 有 意 思 。 我 可 能 是 花 一 天 时 间 翻 译 一 章 。 中 文 ， 英 文 都 是 十 分 钟 就 一 章 ， 就 是 一 个 故 事 。 它 们 连 在 一 起 ， 就 有 了 对 人 生 的 感 觉 ， 了 解 。 我 认 为 高 行 健 是 很 独 特 的 一 个 人 ， 他 可 能 从 小 就 喜 欢 讲 故 事 ， 讲 得 又 好 ， 因 为 他 跟 同 学 们 讲 故 事 。 还 有 就 是 他 爱 看 书 ， 也 看 得 挺 多 。 他 从 小 就 看 很 多 中 文 书， 上 大 学 后 ， 他 就 看 很 多 西 方 文 学 方 面 的 书 。 END ACT4MUSIC SNEAK IN AND FADE UNDERVOICE: 在 专 家 们 看 来 ， [灵 山 ] 的 最 大 特 点 就 是 写 得 很 自 然， 很 自 由 。 而 高 行 健 在 [灵 山 ] 中 首 次 使 用 [非 人 称 代 词 ] 的 写 法 ， 将 作 者 和 读 者 的 距 离 拉 近 了。 [灵 山 ] 的法 文 本 译 者 ， 法 国爱 克 斯 -普 罗 旺 斯 大 学 中 文 系 系 主 任 杜 特 莱 说 ： ACT5杜 特 莱 :不 是 张 三， 李 四 ， 或 者 谁 谁 谁 ， 而 是 我， 你 ， 他 。 怎 麽 说 ？ PRONOM IMPERSONNEL 的 写 法 是 非 常 现 代 的 。 这 个 我 非 常 喜 欢 。 END ACT5VOICE: 在 杜 特 莱 教 授 看 来 ， PRONOM IMPERSONNEL， 也 就 是 [非 人 称 代 词 ] 写 法 非 常独 特 ， 在 法 国 文 坛 也 相 当 罕 见 ， 使 用 过 这 种 写 作 手 法 的 作 家 只 有 [广 岛 之 恋 ] ， [印 度 之 歌 ] 的 作 者 玛 格 丽 特 -杜 拉 斯 和 非 语 法 小 说 [失 踪 ] 的 作 者 乔 治 -佩 雷 克 。 而 澳 大 利 亚 悉 尼 大 学 东 亚 语 言 学 系 教 授 陈 顺 妍 也 非 常 欣 赏 高 行 健 的 这 种 [非 人 称 代 词 ] 写 法:ACT6陈 顺 妍: [灵 山 ] 主 要 是 讲 他 在 四 川 还 有 其 它 地 方 自 己 一 个 人 慢 慢 地 走 。 他 自 己 有 的 时 候 一 天 都 看 不 到 一 个 人 ， 没 有 人 跟 他 讲 话 ， 他 觉 得 很 孤 独， 很 寂 寞 。 他 就 创 造 了 一 个 [你 ]， 这 样 [你 ] 就 可 以 跟 他 聊 天 了。 [你 ] 是 小 说 中 [他 ] 的 分 身 ? [你 ] 也 觉 得 很 寂 寞 。于 是 他 又 创 造 了 一 个 [她 ]， 女 性 的 [她 ]。 这 个 女 性 的 [她 ] 可 以 跟 [你 ] 聊 天 ， 还 做 爱 。 END ACT6MUSIC SNEAK IN AND FADE UNDERVOICE: 讲 到 [做 爱 ]， 看 过 [灵 山 ] 的 读 者 一 ? 会 被 小 说 里 的 大 ? 关 于 [性 ] 的 描 写 所 震 颤 。高 行 健 笔 下 的 [性 ] 是 那 麽 地 自 由 ， 洒 脱， 贴 近 大 自 然 ， [性 ] 的 联 想 有 了 [美 ] 的 涵 义 。 [灵 山 ] 的法 文 本 译 者 杜 特 莱 说 ： ACT7杜 特 莱 :还 有 关 于 LE SEX 色 情 的 描 写 非 常 有 意 思 。 譬 如 说 ， 他 在去 云 南 还 是 贵 州的 途 中 ， 遇 到 一 些 年 轻 姑 娘 ， 她 们 跟 他 打 招 呼 ， 想 跟 他 做 爱 ， 但 他 不 敢 。 这 真 是 写 得 非 常 非 常 自 由， 一 般 中 国 的 作 家 不 敢 描 写 这 样 的 事 情 。 可 是 高 行 健 写[灵 山 ] 的 时 候， 不 知 道 是 否 有 一 天 有 人 敢 出 版 他 的 作 品 ， 因 此 他 写 得 非 常 非 常 地 自 由 。 好 像 从 1949 年 以 来 ， 这 是 中 国 文 学 第 一 本 写 [性 ] 写 得 那 麽 自 由 ， 那 麽 深 刻 的 小 说 。 END ACT7 VOICE: 李 欧 梵 是 哈 佛 大 学东 亚 语 言 学 系 教 授 ， 他 对 当 代 中 国 文 学 有 很 深 研 究 。 他 虽 然 同 意 杜 特 莱 教 授 所 说 的 [高 行 健 写 性 写 得 非 常 自 由 ? 非 常 深 刻 ] 的 说 法 ， 但 是 却 认 为 ， 高 行 健 并 不 是 49 年 以 来， 第 一 位 在 作 品 中 大 胆 描 写 [性 ] 的 中 国 作 家 ： ACT8李 欧 梵： 这 个 问 题 我 觉 得 甚 至 在 中 国 读 者 看 来 ， 都 不 应 该 觉 得 太 突 然 。 因 为 当 时 不 少 同 一 个 时 代 的 作 品， 甚 至 于 电 影 ， 象 那 个 [红 高 粱 ] 也 讲 了 很 ? [性] 的 问 题。 象 张 艺 谋 的 作 品 里 ， 也 讲 了很 多 [性] 的 问 题。我 觉 得 反而 是 中 国 这 麽 多 年 ， 性 压 抑 太 利 害 了， 所 以 八 十 年 代 以 ?? ， 有 很 多 作 品 不 约而 同 地 谈 到 [性] 的 问 题。 只 是 各 人 谈 的 不 一 样 ， 也 就 是 说 各 人 的 写 法 不 一 样 。 很 难 说 什 麽 样 的 [性] 描 写 中 国 读 者 是 可 以 理 解 的， 因 为 现 在 的 中 国读 者 有 不 同 的 层 次 ， 不 同 的 说 法， 不 能 笼 统 地 说 中 国 读 者 的 反 应 就 是 一 回 事 情 。 所 以 ， 我 觉 得 [性] 也 好 ， 地 方 文 化 也 好 Ｔ 我 来 说 ， 并 不 稀 奇 。 因 为 我 觉 得 我 反 而 是 非 常 看 重 八 十 年 代 中 期 那 一 批 [寻 根 派 ] 作 家， 几 乎 每 一 个 人 都 有 他 独 特 的 风 格 。 他 们 给 中 国 文 学 带 来 了 很 大 希 望 。 高 行 健 只 是 从 这 条 路 走 下 去 了 。 END ACT8VOICE: 八 十 年 代 在 中 国 的 时 候 就 开 始 写 诗 的 杨 炼 ， 那 会 儿 ， 就 跟 高 行 健 认 识 了 。 他 觉 得 无 论 是 高 行 健 八 十 年 代 在 中 国 时 创 作 的 戏 剧 [野 人 ] 也 好 ， 还 是 九 十 年 代 初 在 海 外 出 版 的 [灵 山 ] 也 好 ， [寻 根 派 ] 的 烙 印 确 实 很 深 ： ACT9杨 炼 :中 国 的 社 会 问 题 也 好， 政 治 问 题 也 好， 简 单 地 在 社 会 和 政 治 的 层 面 上 思 考 是 非 常 不 够 的 。 因 为 我 们 不 能 解 释 为 什 麽 在 一 茬 一 茬 的 所 谓 领 导 人 换 调 以 ?? ， 政 权 的 基 本 思 维 逻 辑 和 我 们 现 实 社 会 中 的 困 惑 和 痛 苦 依 然 如 故 。 那 麽 ， 我 们 要 想 弄 清 楚 这 些 问 题 ， 一 定 要 在 更 深 刻 的 层 次 ， 也 就 是 说 历 史 的 层 次 ， 传 统 的 层 次 ， 语 言 的 层 次 考 虑 这 些 问 题 。 那 麽， 这 些 层 次 其 实 都 可 以 简 单 地 概 括 为 从 外 在 的 追 寻 ， 反 思 ， 反 抗 ， 探 索 转 向 内 在 的 质 问 和 探 索 。 当 然 ， 这 和 八 十 年 代 中 期 ， 整 个 中 国 所 谓 [寻 根 ]， 所 谓 [反 思 ] 是 连 在 一 起 的 。 END ACT9MUSIC SNEAK IN AND FADE UNDERVOICE: 高 行 健 在 获 得 诺 贝 尔 文 学 奖 后， 在 巴 黎 的 寓 所 接 受 自 由 亚 洲 电 台 记 者 北 明 的 独 家 专 访 时 ， 谈 到 了 他 的 小 说 [灵 山 ] ： ACT10高 行 健:我 不 是 为 什 麽 样 的 读 者 写 作 ， 我 为 自 己 写 作 。 我 至 少 得 有 一 个 读 者 ， 因 为 写 作 不 可 能 没 有 读 者 ， 我 至 少 得 有 一 个 读 者 ， 那 就 是 我 自 己 。 我 自 这 个 者 是 一 个 最 挑 剔 的读 者 ， 我 也 认 为 是 一 个 最 严 格 的 读 者。 通 常 对 我 来 讲， 我 也 是 最 了 解 我 自 己 的 一 个 读 者 。 我 必 须 有 这 样 的 眼 光， 而 且 这 个 眼 光 必 须 把 [自 恋 ] 排 除掉 ， 要 有 一 个 冷 静 的 眼 光 。 END ACT10VOICE: 高 行 健 所 说 的 [冷 静 眼 光] ， 是 不 是 受 到 了 法 国 当 代 文 学 的 影 响 呢 ？ [灵 山 ] 的 法 文 本 译 者 杜 特 莱 认 为 ， 凭 着 高 行 健 深 厚 的 法 国 文 学 底 子 ， 他 肯 ? 是 受 到 影 响 的 。 而 高 行 健 最 喜 欢 的 法 国 诗 人 安 托 宁 -阿 铎 (ANTONIN ARDEAU)， 剧 作 家 让 -冉 内( JEAN GENET) 和 乔 治 -佩 雷 克 (GEORGES PEREC)， 都 是 以 冷 静 得 几 乎 冷 漠 的 ? ? 来 观 察 和 描 写 世 界 的 :ACT11杜 特 莱: GEORGES PEREC ， 对 他 特 别 有 影 响。 譬 如 说 ， 在 [灵 山 ] 里 面 ， 有 很 多 地 方 有 [我 记 得 ， 我 记 得 ， 我 记 得 ， 我 年 轻 的 时 候 什 麽 什 麽 ， 我 记 得 ， 就 是 GEORGES PEREC 的 影 响 。 END ACT11MUSIC SNEAK IN AND FADE UNDER VOICE: 在 [灵 山 ] 之 ?酆? ， 高 行 健 于 去 年 发 表 了 他 的 第 二 部 长 篇 小 说 [一 个 人 的 圣 经 ]。 用 杜 特 莱 教 授 的 话 来 说 ， 虽 然 [灵 山 ] 与[一 个 人 的 圣 经 ] 用 的 都 是 [非 人 称 写 法 ]， 但 [灵 山 ] 写 的 是 一 个 [梦 中 的 中 国 ]， 而 它 的 姐 妹 篇 [一 个 人 的 圣 经 ] 则 是 写 的 [现 实 的 中 国 ]。 MUSIC VOICE: 听 众 朋 友 ， 您 刚 才 听 到 的 是系 列 报 道 [高 行 健 -- 一 位 自 我 放 逐 的 中 国 作 家 ] 第 二 集 [灵 山 ， 心 灵 朝 圣 之 旅 ]。下 周 ， 我 们 要 为 您 播 送 这 一 系 列 报 道 的 第 三 集 ， 欢 迎 您 到 时 候 收 听 。MUSIC 自 由 亚 洲 电 台 记 者 陈 慧 ， 从 美 国 首 都 华 盛 顿 为 您 报 道 。MUSIC FADE OU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