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上任第二任期的台湾蔡英文总统再次兼任民进党党主席。她在民进党内的地位已经没有太大的争议。目前台湾政界开始关注民进党的“后蔡时代”人选。台湾野百合学运出身的桃园市长郑文灿,被视为民进党接班梯队重要人物之一。他在接受自由亚洲电台采访时,谈到他的执政心得和对两岸关系的看法。
郑文灿在台湾大学上学时,担任学生会副会长、野百合学运决策小组召集人。他的从政之路,从基层选举、桃园县议员崭露头角开始,后来任职民进党文宣部主任,陈水扁执政时的行政院发言人兼新闻局长。
郑文灿要证明民进党会选举也会执政
民进党向来被批评是擅于操作意识型态的“选举机器”。郑文灿这位史上第二年轻当选直辖市长的战将,如何在客家、闽南、外省、原住民、新住民等多元移居城市,和传统地方派系各据山头的政治生态中,赢得跨党派、跨族群支持,成为蓝绿吸票机,令外界好奇。
郑文灿:“桃园比较多元又复杂,我把自己打造成一个‘会做事’的市长的定位,让人民接受。其实我当市长第一天,我就告诉自己说,要把所有的恩怨、是非、利害、压力、 诱惑都放到一边。做每一个决策,我是放空,回到原点,来决策。”
郑文灿透露出的“放空”,或许就是他在每一个角色上被认为成功的“心法”。他也认为,民进党不只要会选举,执政也要做出成绩。他被称为是少有面对群众抗议不回避,而采取直接面对乡亲沟通的市长。采访当天,就有市民直接跑到市长室陈情。
2008年民进党惨败丢掉执政权的第二年,郑文灿受蔡英文主席征召投入艰困选区、桃园市长选战,挑战国民党大老吴伯雄之子吴志扬,以46%得票率败北。2014年卷土重来再战吴志扬,以51%得票率拿下蓝营执政版图。郑文灿2018年市长选举,得票率成长到53%取得连任。他还帮助蔡英文2020大选在桃园开出55%选票的全胜局面。
郑文灿说,执政没有特效药,要耐得住烦:“特别会做事能减少不必要的政治成本,不必要的政治味道,这很重要。如何让人民认同我们是会做事的团队,这样的认同形成,我们才有可能超越蓝绿、超越对立。所以对我来讲,是以这个务实主义作主轴,当然,这不代表我们会抛弃某些理想。”
遭北京封杀 6年市长未登陆
北京曾对时任高雄市长的陈菊开绿灯允许她访问大陆。然而,郑文灿“深绿”的底色,他的放空哲学,在中国对民进党的“有色眼镜”下,也只能两手一摊。
郑文灿透露,上任桃园市长6年,去不了中国,连香港也拒绝他:“桃园过去(和重庆)有‘渝桃大都会论坛’。在我上任以后,北京就把它终止。我们桃园跟香港也有‘香港桃园城市交流论坛’,我们曾办一届,第二届我们要到香港办也被拒绝。”
市长任期所剩2年,是否努力恢复与中国大陆的交流?郑文灿坦言,交流不能强迫对方改变立场,这样的道理,台湾懂得,对方也要懂得,否则是强人所难。
郑文灿:“基本上我会采取不强求的态度,因为我无求于他们,如果能够更多交流,是好事,因为对方的政治路障拒绝,我相信人民可以理解。我不会为了想要交流而去刻意改变自己的立场,或刻意迎合对方的语言,我觉得没有必要。”
将格局拉到中央层级的“两岸关系”,曾担任海基会副秘书长、民进党中国事务委员会发言人,郑文灿对中国事务有一定了解。他说,台湾当然希望用“和平对话”、“民主对等”的方式,让两岸回到比较稳健的轨道 。当前两岸关系遇到的挑战和困难并不是立即而明显的军事冲突,而是如何让两岸重新对话。
郑文灿:北京难以接受台湾正在“远离中国”
郑文灿:“ 问题关键在北京,他很难接受台湾跟美国分享同样的价值!对他来讲,台湾在‘远离中国’,所以他们对台湾人民思维方式的理解力是有限的。我觉得最好方式是让两岸恢复对话,目前台湾跟中国不可能一拍即合,价值差那么多,但也不可能一刀两断。我们仍然有很多经贸文化的交流,我觉得中国需要调整的地方,远大于台湾需要调整的地方。”
郑文灿获得蔡英文的信任,不只在蔡英文面对赖清德党内总统初选挑战时,郑文灿公开力挺蔡英文,他也成为蔡英文2020大选全国竞选总部总督军。
这次在新冠肺炎防疫工作上,桃园的口罩、防护衣、工具机等防疫物资整备,为中央“国家队”快速补位,在社区和长照机构的防疫演习、医院暂停探病等作法,都有超前的作法。尤其桃园是台湾国际机场第一站,如何将病毒阻绝于境外,落实隔离检疫、疫情调查,对整个台湾至关重要。郑文灿说,他100多天来,几乎天天召开防疫会议,做好地方总指挥,协调调度民政、公卫、警政系统,自诩要像“千手观音”,务必不要出现漏洞。
郑文灿认为,台湾这次防疫表现取得第一阶段的成就,获得国际瞩目,主要在于有决策明快稳健的中央疫情指挥中心、有充份配合中央的人民和地方政府、 人民展现高公民素质,有很好的健保体系、物流和网路环境、医疗体系。特别是台湾历经过17年前的SARS,对高传染性的流行病毒,比以前有更高的敏感度。外界原本认为以两岸人民往来的频繁,台湾会是中国以外第二严重地区的预言,并未发生。
郑文灿提到,台湾疫情调查比他国彻底,匡列可能接触者潜在风险,匡列的很彻底,并没有衍生社区传播。真正感染源不明的不多且都在可控范围, 也是成功因素。
疫情意外凝聚台湾人的国家认同
郑文灿说,如果疫情扩大到最糟必须封城,给社会按下“暂停键”,那么对经济、社会等各方面影响会非常巨大,所幸台湾没有走到那一步。台湾在防疫交出好成绩、有能力对外捐助口罩等防疫物资和防疫作为,对世界卫生作出贡献,凝聚了国家认同。
郑文灿:“这段时间的收获,人民对国家认同增加,台湾人对台湾的信心回来,世界也看到台湾是世界不可或缺的善良的力量、进步的力量,包括要参加世界卫生大会,获广泛支持。”
相较中国的防疫作为,郑文灿指出,中国缺乏言论自由、隐瞒疫情,没有办法跟世界各国分享资讯,也是造成疫情失控传播到世界的原因。很多中国维权人士提出中国需要言论自由的呼吁,在微博上有非常多声音,对共产党不信任,对北京的批判,这也显示中国宣称威权体制有助于防疫这一点,连他们的人民,都是不信任的。
郑文灿:“他控制疫情,用野蛮、不人道的方法,我不认为这部份世界会学中国。我认为中国这模式付出的看不见的代价是很大的,连吹哨者都要被制裁、惩罚,这在民主国家很难想像。我觉得要用疫情的结束说明中国的体制具有优越性,这是中国式的一种一厢情愿的宣传。这段时间,中国的大外宣反而引发很多国家的不信任。”
郑文灿说,中国在全球化的过程当中,得到了很多的好处,得到了快速的经济发展,但是他没有承担起全球化该有的责任。全世界的防疫应该合作,中国在这方面是失败的,中国战狼式外交,很多欧盟、美国、亚洲民主国家,都是不相信的。
疫情造成中国世界工厂"红色供应链"地位被检讨,"脱勾处理红色供应链"成为各国最新议题。郑文灿说,桃园机场是亚洲枢纽,到亚洲各个重要城市,平均4小时航程。他已经成立"台商回流投资平台"加强招商。虽然不可能像中国政府那样提供"三免五减半"的政策或免费土地,但桃园具有交通优势,台湾民主自由体制,缩减行政效率,让台商回流投资桃园更便利,"这不是政策,是现在进行式"。
台湾能成为亚洲未来的实验室?
作为战后第二代,历经台湾从威权走向民主,学生时代即参与校园民主、党外运动的郑文灿认为,自1990年代建立起来的台湾的民主体制正在深化,公民社会正在成形,但是民主不能没有自我防卫,假讯息的扭曲和侵害,突显出台湾民主的脆弱性。
郑文灿:“我认为台湾是亚洲未来的实验室,未来是指更民主、更多元、更有韧性的国家,自由跟民主政治可以成为真正的双胞胎,所以民主仍需要自我防卫进一步深化。 我们是亚洲社会非常包容、多元(的国家),在进步的价值上,不管针对性别、人权、环境、教育、族群,各种进步价值在台湾实现的比亚洲(其他)国家都好。”
郑文灿还说,台湾是世界经济体不可或缺的角色 。“我们不只是美国民主价值的分享者,战略的合作伙伴,我们也是科技的合作伙伴,因为在科技的产业当中,台湾尊重智慧财产权,在世界各国中,台湾是可靠的伙伴。”
郑文灿提到,疫情会消散,蔡政府执政第二任严峻挑战是在经济的复甦、公共建设投资,尤其在各国疫情还在发烧时,跨国交通、商务、旅游,台湾如何面对。他还说,从武汉肺炎疫情,台湾也要想像,将来台湾不是只学别人,别的国家也会来学台湾,所以台湾要做的更好,对亚洲其他国家、华人社会,产生灯塔效应。
面对少子化危机,桃园市在郑文灿上台后以每年4万移入人口速度,6年增加20多万人口。他正在打造桃园航空城、亚洲矽谷、桃园供应链,要摆脱桃园是台北的附庸地位,要吸引更多年轻人将桃园作为人生筑梦成家第一站。
传说中,郑文灿能记得1万5千多人的姓名,被蔡英文称为“人体PDA(平版电脑)”。提到这一点,他说,“记得人名不重要,是要记得他的意见”。6年来马不停蹄的郑文灿,希望自己作为连任市长,要静下来、想远一点,为未来20年奠定发展基础 。
53岁的郑文灿曾被外界点名是民进党总统接班热门人选。赖清德、苏贞昌虽各为副总统、阁揆,是蔡英文总统第二任期最大左右手,但是,两人都曾与蔡有过竞争夺权的紧张关系。有台媒就说,赖清德动辄得咎,接班最大威胁是郑文灿。港媒采访前民进党立委郑宝清也指出,“后蔡”时代就是赖清德与郑文灿竞争。
面对这个敏感话题,桃园市长郑文灿告诉自由亚洲电台:“蔡总统还没就任就讲‘后蔡时代’,这种是新闻语言!对我来讲是,现在做什么远比四年后做什么重要!”
自由亚洲电台记者 许书婷、夏小华、李宗翰 桃园报导 责编:许书婷 申铧 网编 瑞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