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首部以中国武力犯台为主题的剧集《零日攻击》未演先“内战”

预计明年上线的《零日攻击ZERO DAY》,是首部以中国武力攻台为题材的台湾剧集。前导片发布后,引爆台湾内部争议。蓝营批评民进党大内宣、抗中认知战、绿色军教片,绿营则质疑渲染投降主义、唱衰台湾防卫能力。另有人担忧鼓动战争、恐将造成房市股价下跌、吓跑外资。自由亚洲电台专访制作人和前导片导演,如何回应这些批评?

“我们只是拍了一部戏,还只是前导片,为什么要这么大动作攻击我们?是可以动摇国本跟毁掉台湾吗?”

“没有人会否认台湾是很可能发生战争的地方,也没有人会否认战争来了会毁掉台湾人熟悉跟喜欢的生活方式,这应该是所有台湾人的共识,不知他们在紧张什么?”

《零日攻击ZERO DAY》17分钟前导片拍摄实况。(罗景壬导演提供)
《零日攻击ZERO DAY》17分钟前导片拍摄实况。(罗景壬导演提供)

动摇国本、毁掉台湾的是战争不是剧本

金融挤兑、股市崩盘、国际撤侨、公共设施停摆、网路遭骇、缺水缺电、争抢物资、情侣分离、为求中方器捐贩卖利益,中方卧底的黑道里应外合.....,面对《零日攻击ZERO DAY》17分钟前导片发布后被影射各式杀伤力,制作人兼编剧统筹郑心媚接受自由亚洲电台采访表示,这说明这部剧很被看重。它是反思假定敌人来时的处境,台湾人如何抉择?没有要攻击谁。

她举例,像韩剧《指定幸存者》炸掉韩国国会,美国片《巴黎深渊》讲塞纳河充满鲨鱼,把奥运选手都吃掉了。她相信,愈自由的国家愈能接纳创作源自各种想像,把生活中存在,却没有被察觉和深思的问题拿出来讨论,这是好事。

《零日攻击ZERO DAY》17分钟前导片拍摄实况。(罗景壬导演提供)
《零日攻击ZERO DAY》17分钟前导片拍摄实况。(罗景壬导演提供)

2022俄乌战带来紧迫感 促使台海战戏剧发想

郑心媚从2022年下半年开始思考台海战争的故事。“一直觉得最该讲而没有讲的就是对战争的恐惧,1949年至今台湾面临对岸威胁,加上俄乌战争爆发,战争的逼近比以前更紧迫。”

《零日攻击》主题设定战争逼近、开战倒数前夕,各式各样搅动人心的渗透跟诱惑,直面战争底下的人性。她强调,“这不是宣传抗中或投降,关注的是战争之下的人性。”

郑心媚认为,如果战争来临,每个人都直觉反应“我要举枪上战场”,这并不符合人性。大部份的人,会为了自己和所爱的人作出最好的选择,过程中有许多挣扎和考虑。

2024年7月23日《零日攻击ZERO DAY》17分钟前导片发布会,制作人郑心媚(左四)、前导片导演罗景壬(右四)。(零日文创提供)
2024年7月23日《零日攻击ZERO DAY》17分钟前导片发布会,制作人郑心媚(左四)、前导片导演罗景壬(右四)。(零日文创提供)

战争爆发 “逃”是人性

剧组花了大半年阅读书籍、资料,访谈不同层面的台湾人,一旦战争爆发会如何选择?

郑心媚说:“多数人第一个反应是跑啊!但思考下去会发现并不是逃跑这么简单,一个人可以跑,但家人、亲朋好友都可以一起离开这片土地?要永远舍弃现有的生活方式?这部剧要讲的其实是反对战争、警醒战争的可怕,进而去防止它。”

她提到,前导片发布两周以来,各平台观看人次加总逾200万人次。“有人说之后再看恐怖片都不觉得恐怖,有人看了会想守护台湾,有人觉得拍得太夸张、很失败主义、好像都想逃亡...这些都代表这部片讲到台湾人心里某一块对战争的黑影。有外媒说,原本以为台湾人对中国军机绕来绕去没感觉,这才发现台湾人只是假装无感、避谈,那是出自于真的打来还能怎样、无法做什么的无奈。”

《零日攻击ZERO DAY》制作人兼编剧统筹郑心媚。(零日文创提供)
《零日攻击ZERO DAY》制作人兼编剧统筹郑心媚。(零日文创提供)

取名零日攻击 与国安兵推有关

郑心媚谈起,国安单位兵推时曾将解放军登陆当天称为“Z-day”。因此英文片名取为“ZERO DAY”。“零日攻击”又是网路术语,在讲新软体上市第一天没有经过大规模测试,最容易被骇客攻击。敌军最易登陆、攻击就在政权交接空窗期,三、四月又是台海洋流最适合解放军登陆的时间点。剧组也寻求军方支援,接触后对国军更有信心。

《零日攻击》共十集、十组编导共同创作,日本男星高桥一生、港星杜汶泽也参与演出。她说,角色互串,各有主题,包括政治权谋、媒体谍报、网红跟AI科幻片、灵异惊悚鬼片、幽默喜剧,类型多元。

郑心媚提到,台湾影视圈工作合约长期以来有所谓“中国条款”,即如果因政治言论导致这部片无法进入中国市场须负赔偿责任。曾有人在当年太阳花运动网路联署按赞遭封杀、因此无法参与想进军中国的片。

《零日攻击ZERO DAY》17分钟前导片拍摄实况。(罗景壬导演提供)
《零日攻击ZERO DAY》17分钟前导片拍摄实况。(罗景壬导演提供)

“中国条款”捆绑政治题材的选角参演

《零日攻击》17分钟前导片导演罗景壬,接受自由亚洲电台采访也提到,有演员紧急喊停,她被其他合约约束不能参与政治敏感的演出。

罗景壬拍摄广告片有二十多年资历,早期曾接拍中国广告片,最近受到热议的是赖清德、萧美琴竞选宣传片“在路上”。

罗景壬另执导一集的《零日攻击》正片,拍的是台商爱情故事和两难选择。“爆发战争,要一起躲中国或回台湾好呢?他不可能是英雄,不可能都不考虑家人,只考虑自身利益,孩子的安全和未来前途怎办?”

罗景壬自认最困难的是追求电影的艺术性和战争写实性之间的拉锯。“如果要维持影片的艺术性,可能没办法将真实生活、周边事件某一种冷冽的残酷清楚地传达,观众可能会看不懂。如果崇尚娱乐性,可以怎么编看起来更猎奇、更诡异,也不行,这事情太贴近现在的生活,它是容不得你再去做更多奇幻的创作,为了讨好、取悦观众。”

《零日攻击ZERO DAY》17分钟前导片拍摄实况。(罗景壬导演提供)
《零日攻击ZERO DAY》17分钟前导片拍摄实况。(罗景壬导演提供)

刻画台湾政府失能 第五纵队如何协力红色渗透

因此罗景壬说,剧组必须很谨慎去刻画台湾可能面临的状态,但不是拍一个样板,不是像国民党威权统治时期的反共剧,永远都是英雄主义、打胜仗,也不是中国那种大内宣、大外宣的主旋律影片,总是歌功颂德。他们把台湾的处境作戏剧性的升华,刻意更“紧张一点”,把台湾社会描述成进入政府几乎失能、失衡的状态。

“不是要煽情,而是把其他因素抽离,才有机会看到中国对台湾的红色渗透和灰色作战,才是所有普通人民真正需要了解和帮得上忙的时候。”

罗景壬说,当两国交战,一般人不是军人、外交官,帮不上忙,却可以知道身边那些人被渗透,如媒体圈那些人已在为敌方宣传,住家附近那些宫庙插上五星旗。唯有台湾政府相对处于虚弱状态,全民可更警戒深藏民间“第五纵队”如何配合北京运作红色渗透和灰色作战。

“跟兵推蛮像的,必须做最坏情境的想像,是比较负责任的方式”。罗景壬说,如果台湾人在观影后认为很震撼要更戒备,拍这剧集就值得了;如果有人认为不够逼真,战争应该是这样那样,这样的台湾人愈多,台湾会愈安全。

首部以中国武力攻台为题材的台湾剧集《零日攻击ZERO DAY》。(零日文创提供)
首部以中国武力攻台为题材的台湾剧集《零日攻击ZERO DAY》。(零日文创提供)

韩国政治剧发人深省 挖掘肮脏丑陋一面

罗景壬举例,像韩国拍政治、军事、历史丑闻的片,勇敢挖掘最肮脏、最丑陋、最软弱的时刻,因此成为好的作品,引人反省。

《零日攻击》预计2025年中上线,近日蓝营紧咬民进党砸钱贩卖亡国感,有助2026县市长选举打抗中牌。郑心媚强调,十组编导没有民进党员或公职身分,发展剧本阶段曾找研究假讯息的学者沈伯洋、军事专家苏紫云上课。沈伯洋当时还不是立法委员。

郑心媚提到,总制作费二点三亿元新台币,包括文化部补助七千万,及她个人、联电创办人曹兴诚等多名投资者,并包含未来必须归还的政府投资基金四千多万。文化部最高可补助制作费四成九,这部片获三成补助。

罗景壬说,就像一部爱情片、鬼片拿到政府补助一样。“我真的没有办法想像,我们把自己的国家在戏剧里描述成几乎进入失能,几乎全线要溃败的状态,算是什么大内宣?”

日本男星高桥一生(左七)出席2024年7月23日《零日攻击ZERO DAY》17分钟前导片发布会。(零日文创提供)
日本男星高桥一生(左七)出席2024年7月23日《零日攻击ZERO DAY》17分钟前导片发布会。(零日文创提供)

导演:遭相同价值阵营者批评 “感到痛苦的快乐”

他也提到,一些长久以来力挺台湾的知识分子贴文中批评唱衰台湾、台湾没有这么弱,他虽感挫折也很开心。

罗景壬说:“被自己欣赏、喜欢的学者、知识分子批判,我有一种痛苦的快乐。快乐就是,事实上没有错,我们是在对一个最坏的情况作描述。所以他们觉得这样子把台湾拍的太糟了,这是值得开心的事。但痛苦的是,我好希望他们知道我有这样子的一个初衷,我们始终是站在一块。”

记者:夏小华 责编:许书婷、梒青 网编:瑞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