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局的跨境镇压行动近几年来愈演愈烈。 国际人权组织"人权观察"10月10日发表一份报告,特别指出中国政府试图恐吓从国内移居日本后、参与批评当局活动的人士,手段则以威胁在华亲属为主。报告引发各方关注。具体情况到底如何?
人权观察在周四的报告中说，中国当局骚扰来自新疆、西藏和内蒙古等地的旅日人士及其国内的家人，似乎意在恐吓、阻挠这些离散社群成员抗议当局或参与所谓“政治敏感活动”。中国当局还物色离散社群成员为其提供其他在日人士的资讯。
人权观察亚洲区研究专员笠井哲平在报告中指出：“中国当局似乎肆无忌惮，极力防止由中国移居日本人士发声批评中国政府的人权侵害。日本政府应向中国政府表明，绝不容忍中国跨境镇压的长臂伸入日本。”
恐吓在日活动人士 国内亲属成当局“人质”？
笠井哲平在接受本台采访时说，中国当局在海外骚扰批评者并非一个新现象，只是伴随“跨境镇压”这一新词汇的出现，人们更加关注这一问题。
“生活在日本的一些中国侨民被中国当局恐吓，通常是在WhatsApp上联络他们，或通过其在国内的家人。” 透过调查，笠井哲平发现，这些华人在站出来讲话之前，也知道中国当局最终会找到他们，但他们现在更担心的是国内家人的安全，“一些人告诉我们，他们觉得中国当局某种程度上是把他们的亲戚作为人质、交易筹码，向在日本的活动人士施压，停止其活动。”
人权观察在2024年6月至8月之间，访谈了25名从香港及新疆、西藏和内蒙古移居日本的人士。他们都曾参与被中共视为“反华”或威胁“一党专政”的和平活动。受访者大多表示，曾有中国警方人员联系他们本人或在华亲属，施压要求他们停止在日本的活动。其中数名受访者出示了微信聊天、视讯通话纪录和监视器录像以佐证他们的说法。还有多名受访者表示，他们并没有向日本警方求助，因为他们不认为日本当局能提供任何帮助，或者害怕报复或使国内家人的处境更加恶化。
送“礼”上门与威胁家人 内蒙古活动人士长期遭中国骚扰
这份报告中的一个受恐吓案例是来自内蒙通辽的旅日活动人士阿日查（Archa Govrud）。最近，一名据信是中国官员的可疑人员曾到访他在神户的家。阿日查告诉本台：“上个月（9月），内蒙那个搞安全的直接派人到我家门口—我在日本的住处，说要送东西 。我也不知道是谁，问他是谁送的，他就直接说那个安全局的主任的名字。”
阿日查表示，几天后，内蒙安全局的人又去了他国内父母那里，说已给他送了礼物，并希望以后有机会和他直接谈话，还称他们在日本的工作人员有很多。他说：“我就奇怪他们怎么知道我的家庭地址。我就报了案。日本的公安部门和当地的公安局都感到很不安。他们已经在日夜巡逻，同时找给我送东西的那个人。”
阿日查一直关注内蒙的生态环境被破坏问题，并从2008年左右开始就在日本公开参加抗议中国当局的活动，也因此长期受到当局骚扰。“他们是定期去我们家里，找父母谈话…..刚开始，他们是威胁，说我叛国了，回来之后要判刑的，4-10年。…..后面没有这种威胁了，想用怀柔政策，想让我回去。”
利用旅日华人 从内部搜集个人信息进行恐吓
2020年，中国当局在内蒙古境内推行废除蒙古语教育的新政策后，几乎在海外的所有蒙古人都参加了相关抗议活动。阿日查指出：“感觉是，他们把整个在日本的蒙古人都视为‘被境外敌对势力利用’的，所以几乎所有在日本居住的蒙古人要回去的话，必须要找他们谈话。还有一些公开露脸或参加抗议活动被发现的人，他们（当局）是去家里恐吓他们的家人。”
他说，从被骚扰情况看，当局是透过一些蒙古人，从内部获得了参与活动者的信息。这也在普通的旅日蒙古人中引发了寒蝉效应， “现在很多人都不敢说话了。”
另一位在日本的活动人士、因安全原因化名“M”的先生告诉本台，驻日本的中国使领馆刻意地去收买留学生，包括透过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CSSA）为其收集信息。他以一个发生在东京的真实案例为例说：“某年某月在某个地点有这么个会议，CSSA通知这些学生，你们就去那里拍照就好了，拍完照交给他们。然后这几个学生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拍照，当场就被警察给逮了。他们说，就是CSSA来让我们拍照，回去拿一笔3000块钱的打工费用。”
中国跨境镇压为何愈演愈烈？
谈到中国官方的跨境镇压为何近年来愈演愈烈，阿日查认为：“还是他们这种经济、军事上的背景给他们的一种自信吧，‘在日本，我们也能执法’。而且他们也知道日本没有《反间谍法》，他们来做一些小动作、一些威胁，日本政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日本东京大学教授、中国问题专家阿古智子对本台表示，以前她也知道周围有学生、朋友因参加活动或写敏感话题的论文，导致其在中国的家人、亲戚被当局审问，但最近好像比以前更多了。究其背后原因，她的分析是：“主要是经济不好，以前生活还可以的人都开始怀疑中国共产党的统治，所以言论限制得更严重了。以前不太敏感的（话题）就变成敏感的话题，以前不是当局（控制）对象的学生，现在也是当局要关注、调查的对象了。”
阿古智子也提到，因经济、教育等原因移民到日本的华人现在更多了。感受到日本的自由环境，也有更多华人愿意出来参加各种讨论活动。不过，她认为，日本政府在保护华人免受中国当局骚扰恐吓方面并不太积极。
“就用现在的日本法律、制度来解决，（是）无法解决的。很多隐形的、还没有公开的问题有很多，但是华人也很小心，政府也没有主动地去解决这个问题。” 阿古智子强调： “Transnational Repression(跨境镇压)的影响，让我们的民主环境越来越恶化。日本政府应该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笠井哲平告诉本台，日本警察和安全部门已经知道不少旅日华人被恐吓案例，但日本政府欠缺这样的机制来妥善应对。“我认为他们缺乏一个系统，让这些活动人士和在日华人可以报案，没有一个可行的机制，同时保护他们的隐私等。” 笠井哲平说，只有建立这一机制后，日本官方才可以根据收集的相关信息，向中国当局施压，要求他们停止这种跨境镇压行动。越早这样做，就越可能防止情况进一步恶化。
建议日本政府设立投诉机制 并与他国协调应对
人权观察的报告中说，近年来，日本政府逐渐对中国当局的人权侵害直言不讳，包括向中国官员提出相关议题，以及在国会通过决议关注相关案件。报告建议日本政府应正视中国政府镇压海外中国国民所造成的威胁，并就此为居住日本人士设立投诉机制，以协助保护海外中国国民的基本权利。
报告还指出，今年6月26日，日本和全球54个国家一同在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对跨境镇压发出谴责，并承诺追究加害者责任。人权观察建议日本也应与其他国家及联合国机构协调，保护濒于危险人士。
记者：凯迪 责编：梒青 网编：伍檫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