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权律师王宇今年三月被美国国务院授予“国际妇女勇气奖”,但是她的饱经中国公安打压的儿子包卓轩去年在入境美国时曾一度被送移民拘留中心,目前已被假释,正在等待上庭。包卓轩告诉本台他对最终得到美国庇护抱有信心,同时坚决支持父母捍卫人权的事业,即使骨肉分离也不后悔。
据美国媒体《洛杉矶时报》披露,去年三月,包卓轩以旅游签证赴美,在洛杉矶机场被海关拘捕,送往阿德兰托(Adelanto)移民拘留中心。那里的环境让他回忆起他在中国被关的噩梦和创伤,但比起中国的监狱强:食物不错,没有殴打、手铐和强迫劳动,不时外出放风,中国同胞也不少。
本台联络到包卓轩,他表示自己当时澄清是来探访朋友,对方却认为他有很强的移民倾向,可能要遣返中国。他决定提出政治庇护,“我感到非常非常震惊!如果把我遣返回中国,还不如申请政治庇护。父母向中共妥协、换取我出国读书的努力全部前功尽弃了;我肯定也会遭到中共再次迫害,二十四小时在其控制之下。”
“有人认为,我的名字可能在中共通缉令上,我个人认为可能没有太复杂。我是持有完整的护照、资料入境的......”包卓轩说道。
中国民运先驱王炳章之子、北江律所(North River)创办人王代时(Times Wang)表示,“这似乎是高度讽刺的,他对被遣返中国后面临的迫害非常恐惧,这是显而易见的。中国政府肆意把人命当作筹码且毫不脸红,包括自己的公民。”
遣返中国将不可想象 美国国安委介入
总部在美国德州的基督徒维权组织对华援助协会创始人傅希秋还记得,包卓轩在阿德兰托度过了异常黑暗的一个月,每天都会听到他绝望的哭诉。
傅希秋找遍了国土安全部、国务院副国务卿和助理国务卿,不少人尽心竭力,做出超出官职的努力,但是没能改变结果。
在他的多番斡旋下,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前顾问奥布莱恩(Robert O'Brien)最终介入,包卓轩被关一个月后获得假释,迎来“迟到的正义”。
“这个移民系统,怎么比撼山还难?执法冷冰冰的,一些官员太傲慢,甚至觉得凌驾于法律之上。我动用了我所有的能量和政治资本。我特别的发火,(告诉国安委)这会成为全世界的笑话和大丑闻。没有任何的美国执法官员,可以在申难者第一次提出申请时,威胁要把他赶回他所在的国家。这不仅违反美国《难民法》,而且违反《日内瓦公约》。” 傅希秋回忆道。
包卓轩的第一次上庭,本来安排在今年一月,但由于疫情推迟到夏天,甚至更晚。
“第一个见面庭会把你叫过去,宣布法庭规则。之后可能会打两三个庭,才会给你是否获得庇护的答复。我目前是拥有自由的。就是没有身份,类似黑户的状态。” 他的护照已被没收,难以办理银行账户、驾照、租房,在友人帮助下已经入读一所社区大学。
傅希秋认为,包卓轩得到庇护没有悬念,只是时间无法确定,“美国国务院高官给移民局写了信,因为政治观点他回国后有可信的恐惧(well-founded fear),铆上钉钉的。事实和程序上我认为不会有问题。”
八九民运领袖、协助多位港人获得政庇的郑存柱告诉本台,所有在机场提出庇护申请的都会被送移民局拘留中心,保释出来后需要等待2-3年才可以上法庭得到批准。
“当初如果不保释出来,一般在几个月就可以上法庭。拘留中心上法庭比较快。我们刚刚营救的逃亡香港人,2月10日进了拘留中心,4月14日就安排了法庭审理。前后也就两个月。”
由于案件还在进展当中,包卓轩之前的两位代理律师表示不便评论。截至发稿,美国国务院和移民局尚未回复本台查询。
自由之路无尽坎坷
2008年,王宇被陷害判刑出狱后,她决心从商务律师转办人权诉讼。从范木根案、曹顺利案、尹旭安案、伊力哈木·土赫提案,到法轮功信仰案。幼小的包卓轩一点点耳濡目染,试图理解母亲的抉择。
“我父母从来没有给我灌输要反对中共,而是给我讲这些案子的故事。比如哪个当事人被强拆、上访被打了,我很同情他们。这和中共教育灌输给我的、新闻报纸的报道,有很大偏颇。有人大富大贵,但路有冻死骨。我们不知道的那些人,正在受苦受难。”
2015年,针对维权律师的“709大抓捕”正是从王宇一家开始的。当时只有十五岁的包卓轩过早地尝到了中国国家机器铁拳的滋味。7月9号晚上,突然出现十几个男人用电钻锯开王宇的家门,把她推倒并拖下楼,戴上手铐和黑头套。王宇的丈夫包龙军正在机场准备送儿子去澳洲读书,也被警察包围,送入牢狱。体重还不到一百斤的包卓轩,被关在宾馆、被羁押他的人反复摔到地板上进行折磨。
2015年10月2日,他在维权人士唐志顺、幸清贤的协助下计划从内蒙古途径缅甸后赴美,但不幸在缅甸街头被中国便衣警察捕获。这些警察在边境线上用棍棒狠狠殴打他、扇他耳光,并说“交代所有事情,乖乖签字,不然这次打你的身子,下次打头,把你打死都没人管!” 随后包卓轩被送回老家,置身于摄像头和国保的24小时监控中。
美国的人权组织“人道中国”创始人周锋锁当时在泰国等待接应包卓轩,“孩子是无罪的,为什么他要千辛万苦逃出来?这个国家,对有良知的人来讲,就是一个地狱。唐志顺、幸清贤付出很大代价,至今不能离境。”
作为“709”第一个被抓律师,王宇在天津看守所受尽酷刑,五天五夜不睡觉导致当场休克。但她从未屈服,直到警察拿出包卓轩的照片威胁她。作为母亲的王宇最终同意电视认罪,2016年8月取保候审。
“我父母太爱我了,中共拿我做威胁,非常的下流,非常的恶毒。两年后能够见到她,我很惊讶,我(本来)都不知道要等多年。”
包卓轩最终见到出狱的母亲,她苍老了好几岁,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两人抱在一起,泪流不止。
包卓轩:爸妈为受压迫者争尊严 骨肉分离也不后悔
2018年初,王宇以接受外媒采访和公开抗议为砝码,终于换得包卓轩获准赴澳留学。在澳大利亚的蓝天白云下,包卓轩第一次呼吸到自由世界的空气,但他从未走出恐惧。
他就学的三一学院的“小粉红”叽叽喳喳,中共的眼睛似乎无处不在,他小心翼翼掩饰着自己的过去。有一天,寄宿家庭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询问包卓轩的个人信息并要求操作他的电脑。包卓轩感到不再安全,他决定到美国去。
本台记者当日致电王宇,但无法接通。王宇对《洛杉矶时报》的记者谈起儿子时说:他又高又瘦,说话也很轻柔,但是非常倔强、有主见。她相信包卓轩会得到美国庇护,“美国有更完整、运转良好的法律系统。”
但她不知道儿子完整的生活图景,他是不是孤单一个人?当他感到害怕,有没有人可以求助?她多么希望离开中国,再次注视着他,保护着他,就像小时候一样,可他已遥不可及,“有时我都心很痛。他是我唯一的儿子。”
“包卓轩他从十五六岁就开始遭受磨难,被中共的磨难给‘催熟’。还有高智晟、江天勇、刘贤斌、彭明的女儿,都见不到爸爸。这是一个制度性的残酷和灾难,毫无人伦底线的邪灵。”傅希秋牧师哀叹着,中共邪灵酿造了数不尽的骨肉分离,直到天人永隔。
被问及该如何去理解这六年来的一切,包卓轩坦诚道,中共的复杂、多维、邪恶和卑劣,已超出人类语言的维度,他需要一段漫长的审视和思索,他不愿仅仅提出作为受害者的控诉,那将是对人类苦难的低估和亵渎。
带给王宇一家无尽痛苦的根源,还在源源不断制造着新的灾难,在新疆、香港、西藏、南海......好在国际社会正逐渐觉醒。
至于他这个小小的家庭,他那愈挫愈勇、却随时可能会再度“被消失”的爸爸妈妈,在历史漩涡中,会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让受苦受难的人、受中共迫害的人,得到自己应有的尊严,这是光荣的事业。那如果我总是思考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包卓轩困惑而坚定地说,这条道路他走得如此孤独,再次拥抱母亲不知会是何时,有可能很近,也可能很远。中共能操纵中国的一切,包括人的想法和灵魂。
“我甚至不知道,我们的努力,到底是不是徒劳,能不能对它造成哪怕一点点伤害;让国人有哪怕一点点反思;让国际社会认清中国的人权状况和中共的恶劣行径……中共,是一个难缠的肿瘤、一个癌症,以人类的技术,能不能铲除它呢?我不清楚。但关键是 -- 我们在做。”
自由亚洲电台记者薛小山华盛顿报道 责编:申铧 网编:洪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