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研究六四历史的学者吴仁华,11月25日公开了首见天日的北京军事法院开庭审判六四抗命将军徐勤先视频完整录像,时长超过6小时。吴仁华近日首次面对镜头接受自由亚洲电台采访,谈到他披露这份档案的心情、顾虑和得到的启发。
记者:您得到这份影像时的情况为何?有什么考虑?
吴仁华:它是非常珍贵的,对于中国官方来讲也是最高的机密,所以我当时得到完整的录像的时候,我也是挺震惊的。我30多年在收集六四屠杀的资料,这是我得到的最重要的一份资料。当时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公布,用什么方式来公布。因为首先要考虑到相关人员的人身安全。因为这种资料的流出,一旦公布,中国官方一定会严厉的去追查。如果追查有了结果,相关的人士如果逮捕的话,那判处的刑期是非常重的,最高可以判处死刑。
我知道有好多人就是因为所谓的泄露国家机密罪,都被判处10年到20年不等的刑期。徐勤先将军的庭审录像,后来是到今年11月25号,用一种链接的方式放到网络上,然后我在社交媒体推特上做了转发。
六四36年民众念念不忘 录像引发公众热议
记者:公布之后引发社会热烈的讨论,在您的预料之中吗?
吴仁华:我知道这个资料很重要。但是那个轰动的情况还是有点出乎我的预料。这说明,尽管六四屠杀事件过去了36年,但是很多人还是对这个事件念念不忘。
因为中共官方一直把它作为最大的禁区,到现在不让大家去讨论,更不让大家去挖掘真相。这反而有一种逆反的心理。不仅是当年参与过天安门民主运动的这些人牢记着这件事,包括后来的八九以后各个世代中国出生的人,也在记着这件事。因为你越是封杀,人家就越好奇。所以我觉得这个录像引起这么的轰动,说明今天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没有忘记六四屠杀事件。
徐勤先已有军队国家化概念
记者:大家讨论的焦点在于徐勤先将军作为一个军人,可以拒绝接受党的不合理命令,您如何看徐勤先?
吴仁华:徐勤先将军当年是第38集团军的军长,38集团军是中国军队里头,最精锐的一个部队,是名列第一的一支部队,他有御林军、万岁军的称号。
作为一个中国第一主力军的军长,能够抗拒镇压民众的命令,宁可付出自己个人的代价,这一点从当年到现在,许许多多人还是很尊重他。
他实际上已经具有了军队国家化的这种初步的观念。因为他在庭审当中明确提出来,北京戒严军队全副武装进入北京,不应该是由党来下命令,应该是由全国人大来做决定。因为按照中国的法律规定,全国人大是最高的权力机构,就类似于民主国家的议会,所以不能由党来决定。
记者:影片公布后,有各种不同的解读,甚至牵涉到现在中共的政治,您有何看法?
吴仁华:这个录像的流出,包括这个时候放到网络上 ,没有任何的政治背景。跟中共党内高层的权力斗争,或者是跟中共军队高层的权力斗争没有任何关系。
我为了保护相关的人身安全,我不能具体的说这个庭审录像是怎么流出的。怎么到了我的手,提供者他是出于对我的信任跟支持,把这个庭审的录像给了我。他说吴老师,你可以随便的去用这个庭审的录像,但是我就是一个要求,你不能透露这个庭审录像的来源。
因为造成轰动,而说我是被中共党内的某派,或者中共军内的某派利用了,他们想用这个录像去打击对方。这些解读都是过分的解读。
军人良心抗命成示范?吴仁华:会对解放军造成震动
记者:您认为这个录像的出现,会对解放军造成示范效应吗?
吴仁华:徐勤先将军这种观念,在军队里头是有一定的、潜在的支持者跟赞同者。
实际上在六四镇压当中,抗命的将领,并不只有徐勤先将军一个人,只是他那支部队知名度高。
后来我在写作《六四事件中的戒严部队》这本专著的时候,我其中还有专门一个章节就写到,同样是属于北京军区的第28集团军的军长何燕然,跟政治委员张明春,也是因为抗命,不向民众开枪,导致没有按时抵达天安门广场参加清场,所以事后也受到了处分。只是他们知名度不够,所以外界不太知道。
所以说徐勤先将军这个庭审资料出来以后,如果说有中国军方的人,他能够看到的话,我相信也会在他们内心里头会有所震动。
再次出动军队镇压示威?吴仁华:枪口会抬高一寸 甚至军变
记者:如果中国再次发生大型群众示威抗议,军队会做不同的选择吗?
吴仁华:军队如果再次被调到街头要去镇压的话,我也相信即使那些将领、各级军官会做利益的选择,不能像徐将军那样非常明确的拒绝。但是他在执行任务的过程当中,他会把枪口抬高一寸,然后会以各种各样的原因理由来拖延这个任务的执行。
经过这么几十年过去以后,军队如果再次面对这种民主运动的话,它的选择会怎么样。我个人认为,可能会有更多的军人,会像徐将军那样做那种良知的选择,因为时代不一样了。
中国以后的变化的途径,一定是先是民变。所谓的民变就是说像天安门民主运动那样,大规模的民众上街抗议。然后第二步就是兵变,就是军队一定会被调上街的,一定要让军队去镇压的。那这时候军队可能选择跟当年89年的选择不一样。 因为时代不一样。
军队军人从各级的军官到士兵,因为他们也可能对现代的社会也是不满,因为全面腐败,他们的家人,特别是农村的,或者是城镇底层的弱势群体家庭出来的,他们对这个社会也非常不满。所以当他们有机会面对大规模的群众示威的活动的时候,跟群众接触的过程当中,他们觉得可能是机会来了,他们可能会站在民众的一边,然后兵变。当然最后第三步就是导致政变,就是政治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