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轰炸乌克兰的妇幼医院,攻击人道走廊,这场二战以来欧洲遭受的最大规模攻击,至少造成上千名平民死亡,以及220万名乌克兰难民。
中国依然拒绝将俄罗斯的军事行动称为“入侵”。总理李克强在3月11日的记者会上回避这个问题。3月8日彭博社记者在中国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问,“你认为俄罗斯是入侵乌克兰吗?”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反问:“你这样纠缠有意思吗?”对于联合国大会谴责俄罗斯、要求俄罗斯从乌克兰撤军的决议草案,中国投下弃权票。至今中国依然拒绝谴责俄罗斯这个赤裸裸的侵略者。
不过,中国的态度最近出现细微的转变。中国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王毅于3月7日在十三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的记者会表示,中方愿继续为劝和促谈发挥建设性作用,也愿在需要时与国际社会一道开展必要的斡旋。
这是中国首度表达斡旋的意愿。
习近平3月8日和法国总统马克龙、德国总理朔尔茨举行视频峰会表示,乌克兰局势令人担忧,对于欧洲大陆重燃战火深感痛惜。
3月9日中国红十字会向乌克兰红十字会援助的1000个赈济家庭包从北京启运,包括毛毯、防潮垫、毛巾、餐具、水桶、手电等物资,价值500万元人民币。
台湾政治大学东亚研究所教授兼所长、兼国际关系研究中心副主任王信贤表示,中国态度可能有些转变,但是整体战略没有变,从头到尾都是保持表面上的中立,事实上不是真的中立,中国在联合国投弃权票就是支持俄罗斯。王信贤说:“它(中国)整体战略是要塑造出它是维护国际秩序和道德的高位”,中国批评西方国家,认为俄军事行动是被美国和北约逼出来的,中国现在要劝和、促谈,它要去争取道德高位,就是说“我在协助解决问题,你们在制造问题。”
王信贤认为北京了解状况,但是它没想到事态发展至此,北京最初或许认为乌克兰可能96小时投降,没想到拖这么久。法国和土耳其等国积极调停,王毅也表达斡旋的意愿,王信贤说:“北京出面可能还是会比较有效,因为如果中国出面就是俄罗斯同意,显示两边已经商讨出解决方案。”就像俄乌同意进行第一次会谈,是在普京和习近平通话释放的信息,普京把面子给习近平,这符合北京要的“道德高位”,至于中间有什么交换不得而知,而中国出面调停也能给普京下台阶。
王信贤说,中俄共同对抗美国是目前中俄结合的最大诱因,中国要跟美国长期对抗,不可能跟俄罗斯撕破脸。尽管中俄之间战略不见得完全合拍,有些矛盾无可避免。不过,与俄国靠拢对中国的利益最大,然而,国际舆论和乌克兰在一带一路的角色和与中国军事的关系,让中国尴尬。
台湾淡江大学中国大陆研究所助理教授曾伟峯表示中国的态度谨慎,进退两难,它不断提及和平与人道的字眼,是要争取道德至高点,是要突显它外交论述中和平发展的一环。它虽然不想被卷入任何一方,可是若有机会,它比其他国家更受普京信任,它会愿意斡旋。
台派青年智库“台湾韬略策进学会”副秘书长、两岸政策协会研究员吴瑟致认为,俄罗斯开战让中国措手不及,中国既错估形势,也不愿卷入,王毅说愿在需要时与国际社会一道开展必要的斡旋,难道目前的战况不是有需要吗?显然,中国无意协助缓解冲突,而是以拖待变找寻利己的停损点。中国现在愿意人道救援,那中国如何定义俄罗斯的动作和乌克兰的处境? 不就是因为俄罗斯入侵了乌克兰,乌克兰受到侵害,所以需要人道救援,这凸显中国左右为难的处境。吴瑟致认为中国本来就无法撼动俄乌情势的发展,又担心美国可能在台海和印太投入更多部署,一直采取保守低调的态度应对。
中国可以做什么? 台湾中山大学政治学研究所副教授陈至洁表示,王毅强调和平对话协商的表态是中方向来面对国际冲突的立场,现在只是换一套说法,没有离开以往说词的老套路。中国如果有心解决这冲突,至少可以从对俄罗斯施加压力做起,要求停止炮击平民和人道走廊,让平民撤出交战区,现在并没有看到中国有实际作为。中国也可以减少对俄罗斯的经济援助,减少对俄采购,中国若愿意,单方面就能做到,而且马上能做,不必敲锣打鼓让俄罗斯没面子,一旦经援和采购数量金额下降,国际自然会知道。
陈至洁说,乌克兰跟俄中的关系都不错,乌克兰也支持中国坚持的一中原则,过去几十年来乌克兰向中国交易了大量的军事设备,提供中国发展军事,如今乌克兰明明白白被入侵,中国背靠背肩并肩的最好盟友俄罗斯正在违反中共一直在国际宣扬尊重各国主权领土完整的原则,这对于中国是很尴尬的战争。中国可以低调请俄罗斯节制战争行为。虽不能期待中国跟西方站在一起,但是中国有它可以做的事情,只是目前看不到中国做了什么对解决战争有帮助的事。
美国仍是头号对手 王毅新口号批评美国
国际关切中国对俄罗斯侵略乌克兰的立场,不过中国最在意的仍是中美关系,王毅在3月7日人大会议的记者会大篇幅批评美国。王信贤指出王毅在对美关系上有很多新说法,例如“美方不寻求新冷战,不寻求改变中国的体制,不寻求强化同盟关系反对中国,不支持台独,无意同中国发生冲突对抗。但令人遗憾的是,这‘四不一无意’的表态始终漂浮在空中,迟迟没有落地。”王毅还说:“中美双方应当重拾融冰初心,重整行装出发,用相互尊重、和平共处、合作共赢的‘三原则’替代竞争、合作、对抗的‘三分法’”。王毅另外说:“从强化‘五眼联盟’,到兜售‘四边机制’、拼凑三边安全伙伴关系、收紧双边军事同盟,美国在亚太地区排出的‘五四三二’阵势,带来的绝不是什么福音,而是搅乱地区和平稳定的祸水。”
王信贤表示,“四不一无意”、“三原则”替代“三分法”、“五四三二”阵势,这些 浓缩成口号的新表态都铺陈很久。俄乌冲突是最近半个月发生的事,对美关系才是王毅记者会主要表达的内容。
而在中日关系上,王毅劝告日本不要“火中取栗”,王信贤认为这主要针对日本政界“跑得比美国快”的表态,例如前首相安倍晋三提出“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
吴瑟致认为,中国看待美国和对外整体的全球情势的发展,最重要还是看待美国角色和美国对中策略的发展。中国关注俄乌议题的角度,依旧还是摆在中美对抗的格局下。中国清楚无法和美国抗衡,因此在经济科技和国防等方面积极准备,习近平二十大连任后,接下来要关注2027年解放军建军百年,中共期待届时它的军队国防实力能与美国抗衡,突破美国围堵。中国仍将美国当成假想敌,短期内无法全面与美对抗,但长期或中长期会朝这方向准备。
曾伟峯表示,不管俄乌战争形势如何,中共的重点还是放在稳定,要求国际政治战略环境稳定,中共仍然定调现在是中国的战略机遇期,发展仍是它的首要目标。中国的立场还是偏向俄罗斯,中俄关系仍然牢不可破,但是如何在俄乌冲突中找到机会和着力点,去提升中国形象,或从中建立领导权的角色,这是中共希望的。
习近平两会期间多次强调安全
除俄乌冲突议题外,两会有其他一些信息值得注意,王信贤指出,习近平5日在内蒙古代表团强调能源安全、粮食安全,3月6日在农业界、社会福利和社会保障界进一步谈粮食安全,3月7日在解放军代表团谈国家安全,全部都环绕安全。
王信贤说,中国不断强调粮食安全,尤其去年河南粮仓郑州大水后,很多人谈这个问题。去年底习近平在12月8日的会议中说“耕地面积还在减少”,询问“那么粮食怎么办?”而中共中央多年来的一号文件都是农业,今年也特别强调粮食安全。李克强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提到粮食安全问题表示,粮食产量保持在1.3万亿斤以上。不过,王信贤认为既然问题被提出,其实表示这问题不大,表示已有应对的方案,真正有问题可能就不一定公开讲。
在解放军代表团,习近平谈到涉外军事法治工作的部分,尤其值得注意。王信贤指出,中共最近几年一直谈论的依法治国主要分为国内和涉外法治两部分,最近几次集体学习不断提涉外法治,主要针对中美贸易战和中美竞争。去年通过的反外国制裁法就是涉外法治,把涉外法治运用在军事上应该是首度提出,在依法建军情况下,它提出涉外军事法治,一环扣一环。
习近平说,要加强涉外军事法治工作,统筹谋划军事行动和法治斗争,更好用法治维护国家利益。王信贤指出,中共要透过法治的方式讲清楚,当外来势力违反到它的主权统一、领土完整和发展利益时,若涉及到军事方面,它就要有所反应,这点很重要。中国法界人士不断提出中国涉外活动非常多,但是涉外法治的人才少,工作也做得少,反观美国非常齐全,中国这两年不断强调涉外法治工作,现在进一步提出涉外军事法治,目的就是维护国家核心利益。这是法理斗争的一环。
中国今年经济处处可见灰犀牛
而在李克强政府工作报告方面,王信贤说,在经济方面谈得比较多是所谓的灰犀牛,真正的黑天鹅不会出现在报告中。整体来讲就是要稳,国内生产总值增长设定5.5%左右就是要稳。今年地方两会31个省市自治区有20几个估计增长会超过6%,那今年全国应该会超过6%,但它设定5.5%,因为仍有很多因素不可测,俄乌冲突和疫情反弹就是黑天鹅。另外还有金融风险、地方债和房地产问题。
就业议题也强调稳,王信贤认为今年就业比较麻烦,报告指出今年要提供城镇新增就业1100万人以上,这还不包括农民工,今年五六月有1076万的大学生要毕业,经济下行又出现疫情,压力很大。中共今年继续提“六稳”、“六保”,首先是稳就业、保就业,整体来讲就是稳,要确保二十大顺利召开。
中国GDP增长5.5% 学者认为若扣除水分接近零
陈至洁认为,世界经济复苏,中国经济下行,对中国来说不是一个好年。中国经济力图保就业保稳定,不让社会失控。他说:“经济增长5.5%把通膨和水分拿掉已经接近是零成长的边缘”,而且各级地方政府都欠了很多债务,去年公务员发不出奖金,甚至减薪,今年中国经济开头也不强劲,到三月初还是强调稳定。
曾伟峯认为,李克强的工作报告中指出的包括经济、财政、失业和金融问题等等大部分是经济结构性的问题,不过仍透露出一些乐观,这一两年是危机过渡期,预期之后经济仍会上升。
值得注意的是李克强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严厉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行为,坚决保障妇女儿童合法权益”,回应了徐州八孩母亲铁链女的议题。
撰稿 陈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