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印边境15号爆发45年来最严重军事冲突,让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印度总理莫迪两年前在武汉会谈的精神受到挑战,当时习莫为化解洞朗对峙后的紧张对立,同意对两国边境部队给予“战略指导”,以强化沟通。这次阵亡的印军有跌落悬崖、冻死、溺死的,死伤惨重,这不是习莫两人指导无方,就是边界前线指挥官认为君命有所不受。两年前的“武汉精神”尽失,中印建交70周年,习莫两人却都坐困武汉肺炎。
这次冲突在中印边境西段拉达克的加勒万河谷,解放军扔石块、挥狼牙棒与印军斗殴。至截稿为止,印度媒体报导有20名印度官兵死亡,包括一名指挥官,另有4名士兵伤势危急。印度媒体报道,解放军有30到45人不等的死伤,但中国官方拒绝说明,解放军的情况尚无法证实。
冲突事件引发印度舆论激愤,这几天在印度各大城市街头出现民众焚烧五星旗和习近平肖像,有民众砸毁中国制的电视机,商会发动抵制中国货,抵制中国开发的软件,还有印度官员要求关掉中餐馆。印度国内反中情绪高涨。莫迪发表电视讲话保证不会让印度士兵的血白流。
中国央视则是在17日播出西藏军区多兵种联合实弹演练的画面。包括防空、反甲、炮兵、坦克、机械化步兵、侦察兵等,新装备如15式坦克、红箭-10反坦克导弹、11式火箭炮、07A型自行火炮均亮相,威吓意味浓厚。
中印官方都指责对方“背信挑衅”,也都强调通过对话解决分歧,中印外长通电话试图降温。经过几轮谈判后,中国18日释放在冲突中俘掳的10名印度军人。
印军认为解放军设陷阱 预谋攻击
到底在海拔四五千公尺的高山上发生了什么事? 印度浦那富来明大学社会科学系刘奇峰教授说,印度方面的说法是最近指挥官高层军官会议正在进行,六月初达成协议决定双方后撤,15号印度边境部队去查看哨所,看解放军到底撤退了没有,但遭到解放军用缠着铁丝或钉了铁钉的棍棒和石块攻击,印军被打得措手不及,叫来援兵爆发第二波冲突又造成更严重伤亡。有的士兵受伤后没办法即时撤退,低温冻死,也有跌落山谷死亡和掉进河里淹死。印军的说法是他们去查看前方哨所,却发现是一个陷阱,遭到严重攻击。印度认为这是解放军刻意攻击、有预谋的行为。
《纽约时报》报道,有印度官员称,印度军队放火烧毁了中国士兵搭建的帐篷,随后爆发了冲突。印军遇到了规模大得多的中国巡逻队,遭到100多名解放军攻击。
台湾清华大学印度中心副主任方天赐说中印在1993和1996年签署“信心措施条约”,要求在“实际控制线”的两公里内不可开枪、不可打猎、不可爆破,十分公里内不可以有军机航行,若举行演习五千人以上需通知对方关于演习的规模和性质,不能举行针对性的演习,以此降低边境紧张,双方多年来都尽量遵守。近年摩擦增加,是因为“实际控制线”一直无法确认,双方边防部队定期巡逻,特别是现在夏天,高山冰雪融化,部队可以更深入深山,过程中一旦发现对方在彼此认定的领土区域有石头堆砌的建物或坐标,就立刻拆除,这增加了彼此的摩擦和紧张,所以不断传出对方入侵越界的消息。
他说以前边防部队巡逻之后就离开,这次印军就是发现解放军在争议地区扎营,疑惧增加,拆除对方建物时,拿石块木棍互相攻击,又因为发生在山谷,很多人因跌落山谷而死,山路崎岖,视线不清,跌落造成严重伤亡,这出乎双方意料,因为本来双方已谈定撤军,但双方没有立刻后撤。
习莫“武汉精神”尽失 坐困武汉肺炎
方天赐说这次冲突让习莫两个领导人都很没面子,2017年洞朗对峙后,两国担心再出现冲突,因此2018年习莫两人在武汉会谈,2019年又在印度会面。武汉会谈时,习莫两人同意要直接对两国边境部队给予“战略指导”,意指边界作为需得到中央授意,因此发生冲突之后,很多人就在想这是授意还是管理不当? 让大家对武汉会谈打问号,觉得习莫会谈无法避免冲突,反而发生更严重冲突。
他指出中印双方都担心对方改变现状,而彼此对现状的定义又不同,因此边界问题很难解决。从1990年代开始就是以管理的方式,设下了诸多规定,2013年双方曾发生冲突,因而签署了一项协议规定双方部队不能尾随对方,因为尾随容易发生冲突。不过这次就是管理失败,如今看不到习莫两人2018年在武汉会谈的“武汉精神”,倒是有人说只看到武汉肺炎。
中印如果开战 双方都没有胜算
中印如果开战,情况会是如何? 方天赐说,印度虽然在1962年输掉战争,但如今若进行小规模的冲突战争,双方都没有胜算。比起洞朗事件,中国对于这次冲突刻意低调,因为说出死伤数字也尴尬。这是边界管理上很大的挫败,中印从1975年来就没有因为边界冲突死过人。中印1980年代开始边界谈判,当年由外长谈判,现在有边境特别代表,印度由国安会委员,中国是国务委员的层级,双方都希望通过这些谈判机制以政治管理边境,这次看起来应该是军事摩擦造成。
在印度教书的刘奇峰则说,他在印度遇过《环球时报》和《人民日报》的特派员,他们说就算中印战争再打一次,中国还是会赢,他们认为因为印度有种姓制度,打倒了指挥官,士兵就丧失战斗能力。
刘奇峰指出现在中印的空军和武器都已升级,一个月前,印度从卫星空照图发现距拉达克直线距离仅约150公里的西藏阿里昆莎机场驻有解放军苏-30战斗机编队和空警-500预警机,显示若边境有事,解放军可以快速部署。印度方面近年则是因为和以色列的防务合作升级,将以色列制的无人机部署在边境,印度一些机场离拉达克也不远,调兵遣将也非难事。中印两国都是核武大国,双方领导人都比较克制,这几年因为美国强调印太战略,中国希望印度不要站队美国。
中兴大学国际政治研究所教授及南亚与中东研究中心主任陈牧民则认为,地理上中国占有优势,可快速从青藏高原调兵,但这几年印度不断强化边防,希望雪耻,“印度不是没有准备”。两国军事传统不同,印度军队一直有实战经验,跟巴基斯坦一直有冲突,民族主义情绪强烈,军队素质不错,所以谁会获胜很难讲。
如果爆发,双方都会控制在一个范围内,印巴冲突经常也是打一下双方就缩手,所以中印有可能是不得不打,但打完后会把冲突限缩在一定范围。
他指出中印边境的冲突从一个月前就出现,5月5日、6日、9日和10日都出现冲突,6月6日中印双方在边境展开一连串谈判,本来应该可以控制情势,没想到还是爆发严重冲突。
陈牧民说印度国内的主流看法认为中国国力强,可能透过边境的基础建设和巡逻造成领土归属的既成事实,所以印度认为千万不能退让,印度因此变得很强硬,只要发现解放军进入争议地区就强硬驱赶,五月初中国对冲突相对低调,但到了五月下旬《环球时报》出现一些文章,开始展现军力表示解放军已部署新型坦克、直升机和自走炮。
他说中印都想解决问题又不可能在立场上退却,信任基础非常薄弱,这一个月来双方都在增兵,警戒升级,小小动作就爆发严重冲突。中印边境这一个月来在五个地点发生冲突,在最近的冲突点加勒万河谷,印度正在修建一条道路。这几个冲突地点都在海拔五千米左右,其实两边道路都盖起来了,这几年双方在边境上盖了不少基础设施,但在高山上的作战方式和所用的武器和平地不同。
中印建交70周年 印度反中情绪高涨
印度国内反中情绪高涨,刘奇峰说印度各大电视新闻的谈话性节目每个电视台都在讨论,讨论应该采取什么报复行动,群情激愤。今年是中印建交70周年,印度本来要举行七十场有象征性的盛大活动,但已经被新冠病毒疫情打乱,现在又出现边境冲突。
他指出印度的反中情绪从2017年洞朗事件后兴起,当时民间就出现杯葛中国货的行动,从印度全国最大的乳品合作社一个宣传广告也可以观察到这种情绪,广告上一名穿军装的小女孩对着一条挂有五星旗的红色龙说“退出去”。
不过刘奇峰说中印经贸相互依赖,而且在许多方面仍有密切连结,例如印度有大量留学中国的学生。印度因为疫情自大陆撤侨时,有高达八万多名留学生,其中六七成是去中国学医,光是武汉大学的医学院至少就有一千名印度留学生。
中印两国拥有世界上最多的人口,都拥有核武,习近平和莫迪两人都有国内强烈民族主义撑腰。然而当前习莫两人和各国领导人一样,最头痛的是疫情和下滑的经济,印度封城60天,部分城市虽已解封,确诊人数仍在上升,到6月18日已有超过36万人感染,连新德里市卫生局长都确诊感染武汉肺炎病情恶化,必须靠呼吸器维持,送加护病房。习近平也在努力控制二度爆发的北京疫情,或许与新冠病毒作战使得习莫两人无暇对边境进行“战略指导”。
撰稿人 陈美华 责编 许书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