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苹果日报》多名高层主管被捕,又遭港府阻断金流,运营了26年的报社于6月24日被迫停刊。许多香港人愤怒感叹,在一个月之内,失去了维园烛光晚会、《苹果日报》、和七一游行。
“《苹果日报》停刊是一个时代的终结,香港人从来没有想像过连《苹果日报》也容不下,很感伤,代表很多香港自由的事情已经不再。”曾担任香港大专学界国际事务代表团发言人的张昆阳说,《苹果日报》停刊代表中共在香港实施全面管制权,铁了心要把香港变成一个中国的普通城市。但是他说,“直到成功之前,我们失去的一定比拥有的多,在成功光复香港之前,失去的肯定会更加得多。”因为香港人面对的是一个无止尽的打压,这也反应香港局势急速恶化,从反送中运动到现在短短两年,过去代表香港自由的一些象征被抹除掉,速度很快,“也代表反抗的力量,无论是本地还是海外反抗的人,需要更加努力去守护香港。”
25岁的张昆阳在反送中运动期间曾以学界代表团身份到多个国家游说,包括2019年9月与歌手何韵诗和黄之锋一同出席美国国会听证会。2020年6月,张昆阳宣布参与九龙西民主派初选,得票排行第二。之后他离开香港,流亡海外已有三百多天,他持续游说倡仪、协助安置手足,同时借着听香港音乐、紧盯香港情势,抒解内心愁苦,张昆阳说:“无时无刻会挂念香港的一切,家人朋友都在香港,乡愁很强烈,流亡的感觉不会随着年月而没有的,很想念香港,但永远要提醒自己要振作起来,要为不能发声的朋友去努力。”
张昆阳:香港的反抗力量不会消亡
张昆阳感受到香港剧变,但同时也觉得“在海外跟香港本地正在酝酿更大的反抗力量,不会就此消亡。”他说:“就算香港没有了六四晚会,没有了七一游行,没有了香港最出名的一份报纸一个媒体《苹果日报》,但这不代表香港的末日,这不是香港的终结,香港不会死,因为公民社会的力量还是会有,我觉得大家反抗的意志不是没有,它在潜伏期当中。”张昆阳说在香港还是有明显的反抗力量,仍有人不惧怕打压,站出来呼吁关注香港事务,也看到“黄色经济圈”的良心商家被打压,民众就疯狂去排队支持。他认为香港的反抗力量不会消亡,现在因为疫情,有些行动不是显性的,“但这不代表香港公民社会丧失斗志”。
张昆阳对香港仍抱持希望,他说这个希望不是凭空猜测,而是奠基于现实,一方面是香港仍有民气斗志,一方面是整个国际地缘政治格局转变,他说:“现在中共在国际的影响力在衰退,短期来说,香港明天没有说一定可以光复,但要抱持着总可以光复的心态。长远来说,没有不可能的,很多人在为此努力,尤其是香港本地的人。”
张昆阳说《苹果日报》停刊还只是第一步,中共抓政治人物,抓初选,打压媒体,接下来可能再往其他面向,接下来香港可能还会面临一两波大搜捕,没有那么快停下来。中共要确保七一百年党庆顺利举行和习近平明年二十大连任,“香港不能再出乱子,打击面向可能会大而广”。
张昆阳: 中共百年党庆是血的历史
张昆阳说对于很多香港人来说,即将到来的“七一”不是主权移交值得纪念的事,而是香港人的“港殇”。七一也是国安法实施一年,他会努力呼吁国际社会以更强硬的措施对抗共产党,让世界知道这一年来,中共用国安法如何残害香港的公民社会。民主国家除了保护香港的手足、难民和政治犯之外,真的需要更长远的策略,阻止中共或习近平的权力扩张。
张昆阳说:“中共党庆不是庆,这个党沾满了血,人民的血,它是血的历史,是镇压的历史,是悲剧的历史,这个党代表的不是所谓的光辉的一面,而是看见很多人性和权力的黑暗面,所以共产党对现世一个最大的教训就是我们不能容许在21世纪,如果我们相信人类文明会进步,绝不能容许这样的政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是最重要的启示。这样的政党居然可以活了一百年,我们是不是要更加努力去揭露共产党的真面目,一定要结束这个政党的独裁统治。”
张昆阳和罗冠聪等八位海外港人在2021年三月发起《香港约章》倡议抗争方向,希望凝聚港人国际战线的力量,团结海外港人社群,为抗争做准备。
张昆阳看到美国总统拜登正在拉拢更多欧洲和亚洲盟友一起加入抗中阵营,他希望全世界民主阵营的国家联合起来,才能给中共足够大的压力,他认为西方国家对中共制裁的广度不够,未来期待拜登做得更多。
吴叡人:中共在港实施镇压反革命运动
台湾中央研究院台湾史研究所副研究员吴叡人对于香港情势的发展表示,这一天“早晚会来”,维园烛光晚会、《苹果日报》、和七一游行不是这个月才失去,早就失去了,现在只是一件一件实现。香港《国安法》实施后,言论自由发展必然走到这地步,从有到无,跟台湾戒严时代一样,注定的。
香港《国安法》实施一年来,吴叡人说,中共利用港共政府在香港做的事非常类似1949年,中共在北京成立政权后做的镇压反革命运动,和打杀地土的土地改革运动,也就是新政权清算旧政权或旧时代防碍他统治的力量。国安法设定了整个香港法治执行的方式和方向,设定基本前提之后,利用香港普通法,整治肃清香港内部的“反革命分子”,也就是香港的自由民主派。
中共在香港取得全面主导权的力量后,对于旧社会比较倾向自由民主人权的人士进行清算斗争。不同的是,中共的镇反运动肃清是直接屠杀,在香港是用法律凌迟,逐一对香港内部所有支持自由民主,一波一波进行全面清算。去年国安法颁布后,八月初第一波就逮捕黎智英、周庭,然后是228大逮捕,最近是对《苹果日报》的攻击。
中共实施国安法,全面清除政治、媒体、教育文化、自由民主人权思想这些领域的领袖和活跃人士,香港在各方面各领域丧失自由,长期关注香港情势的吴叡人说,这已进行了一年,中共已把《苹果日报》整了一年,《香港电台》早已被整得不成人形,优秀节目被封杀、员工被告,面目全非,接下来恐怕要被对付的是网媒。香港保安局长李家超近日说,国安法实施一年运作顺畅,但要防范软性渗透,要注意媒体、艺术、戏剧。显示中共这才开始一个部门一个部门逐步清洗,“非常像中共建政初期肃清旧社会,用司法凌迟把你整死”。
中共说国安法不溯既往,现在全都溯及既往。吴叡人说,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事,会被认为违反国安法,中共用恐怖统治,即使一些人获得保释也可能卷进无穷无尽的法院程序整到死。被认定案情比较严重的几位人士,像黎智英和戴耀庭恐怕会送中,中共编了一个剧本,称黎智英和揽炒团队勾结美国外来势力,就是反送中运动的国际线,将黎智英定位为金主。另外把民主社会很平常的初选活动被认定为颠覆政权,戴耀庭被认定为整个颠覆政权行动的首脑,中共编剧本,一个个抓,抓捕的范围很广,不分激进保守,不分本土泛民,或本土跟大中华,全部抓 ,连支持“一国两制”的温和派也照样抓,只要主张香港要保有一定民主自由的立场,全抓,就是要肃清香港。
香港沦陷了 但人心没有沦陷
“香港沦陷了,但人心没有沦陷”,吴叡人说,七一不是代表习近平和共产党的光辉,而是代表中国跟全世界、尤其是跟自由民主的世界决裂。中共这样对待香港,如同中国很喜欢讲的“搬石头砸自己脚”,搞战狼与全世界为敌,美国拉拢欧亚包围中国,习近平一边说要“可敬、可信、可爱”,一边在整治香港,这不是矛盾吗?
中共在政治和道德上双重失败
吴叡人说,七月一号中共庆祝百年,意味的不是光辉胜利,意味着共产党在道德上的失败,在政治上也没有胜利,政治上如果胜利,不是应该赢得更多国际友谊吗?“我认为是政治上和道德上的双重失败”。
他说:“中共以自己的行为向全世界宣示说我将与你们为敌,它成功的镇压香港就失去了世界的友谊和世界对中国的信任,接下来会看到漫长的中国的孤立。”他认为本来根本不需要这样对待香港,香港问题并没有那么难处理,五大诉求给一两个,搞到这地步是治理上的无能导致,一点都没有光辉的胜利,搞到最后去镇压世界上那么重要的自由城市、中国这么需要跟世界资本主义的重要连结。如果你是聪明的共产党领袖,应懂得去保有香港的自由,把香港的自由转化成对中共有用的,如果你善于统治,就不会和全世界为敌。你没有能力去说服香港人,香港人其实并不是天生的革命家,香港人原来要的东西很单纯,就是不要送中嘛! 为了一个陈同佳,“我没有看到比这个更愚昧更笨的治理行为”,从政治上的统治来讲,把整个香港摧毁掉,中国跟世界的桥梁,中共在“跟民主世界所重视的那一切重要的价值宣战,所以中共所谓的光辉意味全世界的黑暗”。
有人认为美国总统拜登上台后对于香港没有明显的作为,吴叡人说,香港已经在中国手里,拜登现在要把盟友找回来,重建多边主义的同盟,同时美国因为疫情有六十多万人死亡,比越战和二战还多,很惨重,还在恢复元气,特朗普对香港已做到极致,近日美国财政部长叶伦说美国预计将在某些领域与中国脱钩,以保护国家安全,美国最近也通过《美国创新及竞争法》,这些逐步实现,都会对中国造成极大压力。
吴叡人:解救香港没有特效药 唯有弱化中共
吴叡人说,现在世界出现围堵中国之势,拜登虽无法采取立即的手段,但是跟中共的脱钩愈来愈清楚,拜登上台再度确认很多特朗普的政策,做得更细致,西方世界跟中国脱钩之势更明显,如此下去,中国就要仰赖内循环。但这些都不是立即见效,要弱化中共才能帮助香港。要北京立刻把恶法拿掉不太可能,制裁中共只会造成反制裁,因为中共内部没有人敢走鸽派路线,只能透过外部压力,中国孤立到了内部无法承受,要从中共内部开始,中国年轻人兴起的“躺平主义”就是很明显的征兆,中共内部问题很多。目前没有短期特效药可以解救香港,想缓解这些压力,解铃还须系铃人,中共内部要有变化,比如权力重组。
吴叡人说,香港要面对相当一段时间的黑暗年代,这无法避免。各国同情香港,但都因疫情而自顾不暇,英国受疫情的打击很大, 现在又开始新一波疫情,台湾也很同情,今年反送中两周年,台湾本来要大大纪念,但因为疫情无法进行也很无奈。中共搞出疫情害惨全世界,各国一定会对病毒究责,不相信中共躲得了,可能最终不会有确切的证据,但中国要面对。
中共失去人心 过全球最孤独的百年庆
吴叡人说,中共建党一百年,到底要欢庆什么? 独裁政权很悲哀,看起来很强,但其实很弱。你真的怕一份报纸,怕几个人在街上走。两三个香港人发个传单,港府就要派几百个警察。怕有人去维园点烛光,要派出七千个警察,啼笑皆非!“它掌握暴力,它用暴力镇压,人心永远失去!”接下来应该要头痛的是中共,而不是香港人,中共接下来会面对全球孤立,“从来没有看过比这个更孤独的百年庆,自己关起门来庆祝”。
中共现在讲的话都是内部消费用,外部没有人相信,这是恶性循环,反映的是中国内部的矛盾和危机,一大堆问题没有办法解决,只会镇压跟控制,然后动员民族主义,找外部敌人,碰到什么事就认定有敌人跟阴谋,从来不检讨自己,到处认定是敌人,真的都变成敌人,其实本来外面没有什么敌人,美国一直对中国很好,美国是把中国拉进世界的,包括克林顿和奥巴马总统都是,中国如今这么强大要感谢美国。中国的内部疯狂,在里面失去了是非黑白,只要脱离那个漩涡,从外面看就很清楚。
吴叡人认为,拜登做的很多事,长期来说对香港很重要,美国有几个法案未来救援香港的力道应不下于救援六四,可预见以后香港应该会在美国等西方民主国家的庇护下形成海外运动。总之现在进入长期战,协助香港没有特效药,只能逐步施压、弱化中共,使中共内部出现变化,香港才有机会追求自主,重点是要中共垮台,而它非垮不可!
撰稿 陈美华 责编 许书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