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华尔街日报的“专栏与观点”栏目，最近发表了一篇题为《单身女士们，是时候自掏腰包买单了！》的文章，副标题是：“约会总让男人买单，还谈什么男女平等？” 文章开头这样说：
在当今这样一个女性频频上街游行和#MeToo运动（反性侵和性骚扰运动）十分普遍的年代，约会可能是件很复杂的事，尤其对男性而言。男士还能坦然追求女士吗？应该以何种姿态去追？帮女士开门合适吗？会不会让对方误以为你视她为弱小？按说现代男女在会议室和卧室都平等了，那男士还能遵从老一套吗？比如请女士吃晚餐买单？
答案是他们仍然可以，而且似乎很多男女都依旧觉得这么做是应该的。
这是老式性别规范的最后一点负隅顽抗：男女约会时由男方买单，至少初次约会由男方掏腰包，之后几次通常也不能怠慢。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California State University)、威尔斯利学院(Wellesley College)和查普曼大学(Chapman University)的研究人员对17,000名年龄在18岁到65岁之间的男女进行了一次调查，结果显示，84%的男性和58%的女性称，即便约会有一段时间了，大部分消费仍然是男性在买单。一家财务规划公司LearnVest对2000名男女进行的调查发现，大部分男性，以及更大部分的女性，都认为首次约会时应该由男方买单。
有些人可能会争辩说，这是有道理的，因为男人挣的还是比女人多。美国大学女性联合会(American 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Women)表示，100年之后恐怕都无法实现男女薪酬平等。所以从较广的经济层面看，男性约会多掏腰包可能是合理的。
但是，如果从女性进步的角度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长久以来，男士在约会时掏腰包不仅是求爱举动，也是绅士行为。此外，它还体现了男方的主导地位和养家能力。
我们就此首先采访到一位60岁左右的典型美国绅士泽克先生，询问他男女约会应当由谁来买单？他的回答是，不仅第一次约会男性应当主动买单，后续约会男士也应当主动提出买单。他说：
“真正的绅士在和女性一起约会吃晚餐时，总是付账单，这是我的感觉。传统上是这样，甚至在今天，也是一个好的绅士应当做的。”
当被问到，在美国，有没有第一次晚餐约会不付款的男士？泽克先生回答说，当然有：
“我感觉有很多男人很掉价儿，他们就是不愿意付账单，他们宁愿白吃而让女人付所有的账单。”
的确，现在美国的不少男士们似乎不想再做这样传统意义上的绅士了。华尔街日报的文章援引加州州立大学的研究结果显示，近三分之二的男士认为约会时女性也应该付钱；一半男士表示，如果对方从不买单，那就不会再约她出去了。尽管如此，男士们依然很矛盾：有76%的受访者表示，让女人掏钱自己很内疚。
我们就此还采访到今年25岁的美国单身男士约翰先生，他表示：
“我的看法是，第一次晚餐约会，我作为年轻一代的绅士，我会先问一下对方，是否要各付一半账单？或者，是不是先去喝酒？一般来说，第一次约会，一起喝酒和共进晚餐不一样。也许喝酒时各付各的，之后也许吃晚餐时我会付账单。基本上，让女方可以有选择，也许她想自己付自己的账单。所以，确实是男女平等，第一次约会双方取得平衡，开始了解对方，就是这样。”
约翰先生说，他会先问女方，“我们一起吃晚餐，如果你同意，我愿意付款，你觉得怎么样？”他接着说：
“这样做的目的是能够互相交流，一开始就以诚相待，说出自己的看法，对今后建立长期关系有好处。但不要开门见山就说，你想付账单吗？作为男人，你先自告奋勇，如果女方谢绝，或者就各付一半，要看当时的情况灵活处理。”
那么如果双方继续约会，是否以后就应该轮着付账单了？约翰先生对此回答说：
“这取决于双方的理解和交流。也许下次约会时，一方可以邀请另一方到自己家里晚餐，当然这需要双方建立起足够的信任，愿意邀请对方到自己家里。”
记者询问约翰先生: “如果双方约会了4、5次，女方从不主动付款，总是由男方付款，你是怎么看的呢？”约翰先生表示：
“如果我们出去约会了4、5次，女方几乎不付任何费用，我就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约会了好几次后，一般你会知道她的工作和基本财务状况，她能不能自食其力。如果她不付账单，这会引起我的警觉，我虽然不会直接向对方提出疑问，但我不会回她短信。我不想让她觉得，她什么都可以依靠我。如今的时代，作为一个年轻男性，需要两个人一起合作，男女平等。我不认为，仅仅因为我是个现代派年轻男士，就应当提供一切，不应当这样。女性不仅应当有更高的收入，她们也可以作更多的事情，男女更加平等。所以从不付约会账单或者费用的女性，我就不会再见她了，这说明她对我这个人不感兴趣，也不尊重，只想占便宜。所幸的是，我很少遇到这样的女孩，任何有正常思维的女性都不会这样做。“
不过就女性来说，她们的想法与过去相比却变化不大。华尔街日报的文章说，虽然一半以上的女士说自己提出要买单，但其中39%的女士仍然希望对方“予以拒绝”。而且现在的情况也和从前不一样了，男方约会时买单并不意味着他婚后要养家——如今婚后养家的女性数不胜数，数量为有史以来最高。近半数的女性表示，不管谁挣得多，如果区区一次约会对方都希望她们掏腰包，那感觉真是让人不爽。
就连先进的千禧一代也没有跳出这个趋势。华尔街日报援引一家时尚生活网站Refinery 29最近对700名千禧一代进行的调查发现，近60%的人认为男士应该在第一次约会时买单，54%的人表示接下来的约会也应该总是由男性买单，或者偶尔由女性买单。44%的千禧女性表示自己从不掏钱，这个比例相当惊人。
不过， 25岁的约翰和60多岁的泽克先生在接受我们采访时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男女第一次约会，男性应当自告奋勇买单。
华尔街日报的文章也指出，不少女性都坚持，男女第一次约会时，男人绝对应当买单。文章列举一位50多岁的女性为例说，这位女性离了两次婚，经济很富裕。而她表示，如果首次约会男方不请客，她就不会再见第二面了。她说， “我也是这样教育我女儿的：不请你吃晚餐的男人不能要。”
华尔街日报的文章说，在争取男女平等的斗争中，女人如此轻易就接受旧规范而让男人买单，实在不明智，尤其涉及金钱时更是如此。对方能请客不意味着就应该让他请。也就是说，单身女士们，是时候自掏腰包买单了。
对此，接受采访的泽克先生有不同见解，他表示：
“今天的女性也许会感到，约会时总由男人付款，表明男女不平等，不是这个问题。男女平等，并不意味着女士要分付所有的账单，男女平等的内涵远远大于此，其实男女平权的主要内容是男女同工同酬等等这类重要议题。当然如果女性坚持付款，我也会尊重她们的选择。”
就这个话题，我们还采访到了北京中国妇女报原总编辑谢丽华女士：
“在中国，男性买单还是挺普遍的，确实是如果第一次约会，男人不买单，女人就不会再跟他约会了。这在身边是经常发生的。这种现象是历史到了这么一个阶段，确实过去留下来的传统习俗，因为无论是工资还是报酬，还是男性得到的更多，历来如此。”
谢丽华女士说，这几年随着高科技的发展，女性进入各个领域。现在男女同工同酬，男女平权，原来的男士买单这种传统和旧的习俗，可能是到了应该改一改的时候了。比如最好的方式也许是AA制。谢丽华女士认为，在两个人的关系没有定下来之前，那事先是否应该说好了，我们实行AA制，这样谁也不会抱怨，随着以后继续交往，可能就会打破AA制，男女谁愿意请客谁就请了。但是目前在中国还做不到这一点：
“中国现在还是以男人付账单为主的请客。因为在中国，从整体的收入来讲，男性还是高于女性，女性还是处于较弱的位置。就跟要彩礼一样，现在都是女的向男的要。我这次下乡，看到生男孩的话，家里无论如何要在城里买一套分房子，这个男孩子才能娶到妻子。如果家里是女孩就不用，男方给买。这种事情在中国很难改变。在中国如果你讨论这个话题，人们可能觉得有点矫情，好像还到不了要讨论的时候。”
但是在都市里，谢丽华女士说，象他们这一阶层的人一起去吃饭聚餐，就没有这种概念。想请客，就请来好友们，不管男女，大家没有人认为男的应该出钱，而且谁也不会觉得，因为你是女的就不应当出钱：
“只是礼尚往来，不涉及男女平等问题。而且大家都是工薪退休，有的女士退休后工资比男的还高。比如一位退休的女军官，工资比丈夫高，也比一般人高，因此每次大家出去吃饭，KTV，都是以她为主掏腰包，自然而然，若不让她买单，她会很生气。当然我们也不觉得就是应该的，我们也会想其它的办法来补偿，比如包场电影，或者请到家里来吃饭，不涉及性别平等的问题。”
说到性别平等，谢丽华女士认为，现今在婚姻初始阶段，比如约会和办婚礼，男强女弱还是比较明显。她接着说：
“另外，确实有一种非常普遍的认可，就是如果是第一次约会，男的不掏腰包，那么这个女孩第二次一定不会去了。而且如果当女孩把这件事告诉所有的亲朋好友时，大家都会觉得不该去，人人共讨之：这样的男人靠不住，是个自私的吝啬鬼。”
谢丽华女士说，她个人也持这样的观念：
“比如象我和我的女儿，尽管我什么条件都具备，可要让我第一次和这个男人见面，或者我的女儿和男孩子见面，他就是得掏钱。如果这个男的以各种借口不掏钱，就不会再和他交往，因为他不真诚。这不仅仅是一个平等问题，还有一个你是不是对女方尊重，真诚和认真。”
就是说，不是一顿饭和钱的问题，而是这个男人值不值得女人交往，并托付终身；当然，男人也有个托付终身的问题。谢丽华女士对此回答说：
“是，中国现在有好多电视剧，都有这样的故事和场景在里边。第一次约会掏不掏钱，它有时是来判断一个人的品质，而不是性别平等问题。因为男人在约会时，应当有一个姿态，即使你的经济收入并不好，但为了这个约会，你也应该有所准备，因为你是真心真意地来做这件事情。这不仅仅是一个平等的事情，是看男人的品行和责任心。中国人都觉得男人最优秀的品质应该是责任心，在约会上连这一点都没有的话，人家怎么能跟你交往下去呢？”
节目的开头我们提到，在男女平权和#Metoo 运动风起云涌的今天，男士帮女士开门还合适吗？会不会让对方误以为你视她为弱小？记者记得曾经听过一个实例：一位英国女士对为她开门的男士说，我自己有手，不用你多劳。谢丽华女士对此表示：
“帮助女士开门或开车门，这是一种文明程度的体现。我们总是觉得西方男人在公共场合更绅士，这是一种教养，中国在这方面还是差得挺多的。车上拥挤，不让座的比比皆是，有时还会为此大打出手。虽然说'好男不跟女斗'， 这里面有歧视女性的一面，但另一方面其实还是展示出男性的一种教养。男人从体力上来讲确实有优势，确实要谦让女人。再举在公共场合禁烟的例子，中国男人抽烟时从来不跟身边的女人打招呼，我和一些外国女性聊过，她们就认为这太不可思议，并非常气愤，觉得中国男人怎么连这么起码的对女性的尊重都没有呢？其实我们这里一是禁烟没有到这个程度，二是中国男人没有这个习惯，就是抽烟时问问周围的人是否可以，或者自己出去抽。现在开始有了，但男人脑子里不是很自觉地有照顾女人这么一根弦，这应当破除。”
谢丽华女士说，现在北京机场也有女性特别通道了，否则的话，女性总是遭受排队拥挤：
“加上女性动作又慢一些，在女性通道大家都互相理解。日本还有女性车厢，现在我们还做不到。但我们实在是觉得，有些个头高大的年轻男人，真的是不让女的，因此女人在挤公共汽车时只能是使劲往前冲。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让女士优先并非是性别不平等或歧视，而是一种真正的修养和教养，我还是喜欢男人更绅士一些。”
再回到晚餐买单问题，谢丽华女士强调，如果要是单个的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时，男人买单基本是约定俗成。不过谢丽华女士也承认，如今的年轻人，如果都是白领，两人在一起，女孩子的条件更优越一些，她可能愿意为男孩子买单。她说，她的女儿当年在大学谈朋友时就是这样，现在都市里的年轻人也可能会是这样。
当然，谢丽华女士说，还有一些男人怕被叫做吃软饭，中国人一般对此也反感，比如如果一个男人的成功是建立在一个女人身上，那不管他如何成功，或他本人不成功但辅助妻子成功，那大家对这个男人也是歧视的。谢丽华女士说，其实真正强大的男人，觉得自己的妻子有能力，他去辅助她成功，他们夫妻实际上是一种高层次的平等，因为这个男人的内心非常强大，认为帮助女人成功不是矮三分。谢丽华女士说，她曾经采访过一位河南的成功女企业家，这个女企业家就有这样一个特别棒的丈夫，为妻子的事业呕心沥血，出谋划策，心甘情愿地把妻子托举到成功的顶峰，但这样的例子在中国社会几乎是凤毛麟角。
听众朋友，我们今天的节目从单身女性是否到了自掏腰包买单的时候说开去，从男女平权，到会议室和卧室的平等，从绅士风度是不是教养，到男人吃软饭被歧视，不一而足，您的意见呢？我相信一定也会是见仁见智，多姿多彩。
我们以华尔街日报文章的最后一段话作为我们本期节目的结束语：
“如今竞选公职的女性人数创下历史新高，退休账户中至少有100万美元的女性人数在过去10年翻了一番。六位数的薪水和免费甜点不可兼得。从前男人请女人吃高档晚餐的同时是不是也获得了相应权力？你也同样可以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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