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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您现在收听的是自由亚洲电台的「军事无禁区」栏目。我是栏目主持人亓乐义。今天来谈一个热门话题：战术核武已经重新站上历史舞台。
零当量核试
美国国务院4月15日,公布《2020年军控守约调查报告》。这份非机密版的调查报告摘要,全文共14页,内容是对美国、俄罗斯、中国、朝鲜和伊朗等多国,就2019全年是否遵守军控、防扩散和裁军协议及相关承诺,做出调查。调查发现,2019年中国很可能未遵守「零当量」核武测试规定,而启动小规模的核试爆,从而引起质疑中国有可能正在发展低当量的战术核武。
「当量」，是指核武爆炸时所释放的能量，通常用黄色炸药（TNT）当量来表示。比如，一枚原子弹爆炸时的威力相当于10万吨TNT炸药，那么这枚原子弹的威力就是10万吨当量。1945年，美国在日本广岛投下原子弹的威力是1.5万吨当量。冷战期间，美苏两国核武的爆炸威力多在百万吨当量以上，很难想象它能实际使用，这就是”恐怖平衡”的由来。
所谓「零当量」核试验，是用少量核原料进行的核试验，核原料不会产生连锁反应，释放的核能量极小而不会发生真正的核爆。美国称为”流体核试验”。这是核大国在全面禁止核试验之后所共同遵守的作法，它需要非常先进的计算机技术才能做到。
所谓「低当量」核武，目前并未准确的定义。一般认为，爆炸威力在1万吨当量以下，都称为小型或小当量核武，供战役战术使用。美国和俄罗斯都有，当初的考虑就是要震慑对手，必要时能用于实战。如今，中国也很可能正在发展。
中国受质疑
根据《2020年军控守约调查报告》指出，2019全年，中国在新疆罗布泊核武试验场的活动升高，进行广泛的挖掘作业，并且使用气密式爆炸试验室（控制爆炸且重复使用），同时中国的核试验缺乏透明度，其境内的监测站传到国际数据中心的数据不时中断。因此，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组织（CTBTO）筹备委员会，对中国是否遵守“零当量”核试验的标准表示关切。而这个标准是美国、英国和法国宣布暂停核试验后所坚持的。
换言之，美国国务院的报告，并未提出中国违背承诺的证据，而是举出种种迹象，质疑中国可能未遵守「零当量」核武测试的规定。4月16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在例行记者会上提出反驳。他说：中国是首批签署《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的国家之一，始终恪守“暂停核试验”的承诺，而中国境内监测站的数据传输工作，也得到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组织筹委会技术秘书处的高度肯定。美方的报告，罔顾事实，捕风捉影。
不过，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组织的1名女发言人对《华尔街日报》透露，数据传输从2018年开始中断，直到2019年8月底恢复正常。因此，美国有理由推断，中国很可能在数据中断期间进行低当量核试验。
《路透社》引述1名美国高级官员的话说，美国的疑虑支持特朗普（Donald Trump）总统的想法，希望把中国纳入美国和俄罗斯的行列，就一项新的军控协议进行谈判，以取代美苏之间将于2021年2月到期的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New START Treaty）。
俄罗斯让人担心
就目前来看，美国最担心俄罗斯在低当量战术核武领域的发展。下一步就是中国。2018年2月，美国国防部发布《核态势评估报告》（Nuclear Posture Review）。内容指出，俄罗斯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多样的、现代化的非战略性体系，这个体系具有双重的能力，既可以搭载核武，也可以搭载常规武器。
报告还说，「俄罗斯正在对其现役多达2,000件的‘非战略核武器’（non-strategic nuclear weapons）进行现代化改进，包括那些可以部署在舰船、飞机和陆地上的武器。」俄方认为，首先使用有限的核武器，包括低当量核武，可以在危机和冲突中拥有强制性优势。
在美国方面，美国科学家联合会（FAS）今年1月引述2名专家的话说，美国的低当量核武约有1,000件，这包括用于B-52轰炸机的核巡航导弹，和用于B-2隐身轰炸机和战术战斗机的B61重力核弹。不过，这些战术核武以飞机投射，可能无法突穿俄罗斯先进的防空系统。因此，需要另辟蹊径，利用高度隐蔽的潜舰来发射战术核武。
2019年底，美国海军正式部署新型W76-2低当量三叉戟潜射核弹头，由战略核潜舰田纳西号（USS Tennessee）搭载，并且开始在大西洋进行威慑巡逻。该弹头是在2018年《核态势评估报告》中首次宣布，是量身打造（tailoring），专门用来对付俄罗斯战术核武的杀手锏。此前，美国没有足够而迅速的核打击力量，用来反制俄罗斯庞大的非战略性核武体系。
W76-2核弹头
根据美国科学家联合会的分析指出，田纳西号核潜舰有20枚三叉戟Ⅱ型潜射弹道导弹，其中有1-2枚装配W76-2型低当量核弹头，可能是单弹头，也可能是多弹头。据估计，每个弹头的爆炸当量约5千吨。剩下的18枚导弹，仍维持原有的战略威慑力，搭载爆炸当量约9万吨的W76-1型核弹头，或爆炸当量达45万5千吨的W88型核弹头。专家估计，目前美国生产约50个W76-2型核弹头。其任务，就是针对俄罗斯在区域冲突中降低使用战术核武门槛的一种回应。
美国核武专家指出，克里姆林宫已经制定了一种新的核武战略，称为“从升级到降级”（escalate-to-deescalate）或“从升级到胜利”（escalate-to-win）。它的战略想定，是基于俄罗斯对北约组织（NATO）进行常规侵略而出现失败的情况下，通过威胁使用战术核武，使危机由升级转为降级，甚至由此而取得胜利。美国发展潜射型战术核武，目的就是要打破俄罗斯这种心存侥幸的核武战略。
因此，美国部署W76-2型低当量潜射核弹头，有可能在危机出现时率先使用，或是在俄罗斯升级危机后立即使用，以此提升美国的反制能力。美国国防部多次表示，W76-2型核弹头，可以快速生产和部署，操作简单，成本不会很高，是一种弹性灵活，而具有高效益的反制武器。
看法两极
不过，这也引起美国国内的争论。反对者指出，这有可能引爆核武冲突的可能性。美国众议院军事委员会主席、民主党的史密斯（Adam Smith）认为，特朗普政府的决定是「误导和危险的。」部署这种导弹不但无助于美国人的安全，反而增加在危机中误判的可能性。因此，他写信请求国会，拒绝特朗普政府发展低当量战术核武的要求。
早在2018年，已有一批美国前政府官员联名写信呼吁，所谓低当量战术核武是通向核灾难的大门，不应该实施，包括美国前国务卿舒兹（George Shultz）和前国防部长佩里（William Perry）都极力反对。
相较之下,赞同的人还是多数。美国陆军指参学院进阶军事研究班的教授、核武专家劳瑟(Adam Lowther),3月2日在美国《防务快讯》(Breaking Defense)网站发文指出,1枚低当量潜射核导弹为美国提供了一个让俄罗斯人害怕而具有可靠的能力。从历史经验看,有核武器的世界比没有核武器的世界更加安全。他还提醒大家不要忘记,核武器不仅限制大国之间的冲突,也限制大国盟友之间的冲突。允许俄罗斯人保有核武优势,只会导致他们采取更为咄咄逼人的方式,就像乌克兰危机那样。
新的军控机制
劳瑟还说，他不明白，为什么军控界的一些人士，要如此专注于阻止美国部署有70年预防或约束冲突记录的核武能力，因为他们总是假想担心美国总统可能会因为误判而发动核子大战。然而，历史并不支持这种恐惧。
面对这种争论，美国《核态势评估报告》的作者陷入两难处境。他们为此而做出解释：W76-2型核弹头，不打算，也不会使核战争成为可能；但是，也不会降低核门槛。换言之，是俄罗斯的低当量核武降低了核使用的门槛，而美国的低当量核武提高了核门槛，反而降低使用核武的可能性。您认为呢？
不管怎么说，人类需要一个涵盖面更广、包容性更大的新的军控机制，除了美国和俄罗斯，中国也应该加入，甚至包括朝鲜在内的任何拥有核武的国家都不能回避。一场新冠肺炎疫情，已经瘫痪半个地球；一场核子战争，可能激起人类采取更极端的手段，最后导致自我毁灭。
听众朋友们，您现在收听的是自由亚洲电台的「军事无禁区」栏目。我是栏目主持人亓乐义。谢谢大家收听。下次再会。
撰稿人/亓乐义
(本节目主持人为长期关注两岸和印太军事安全事务的军事评论员，文章代表评论员个人观点及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