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和我蹲在黑牢的姐妹们,她们被充当劳工,听说是到纺织厂、服装厂工作。”哈萨克籍的维吾尔族女性古力巴哈(Gulbahar Jalilova)频频拭泪,深邃的双眼布满血丝,流渗出“再教育营”的红色恐惧,她被拘禁465天,去年秋天获释,那时是新疆棉花的收成时节。
新疆棉和再教育营挂钩
白茫茫的棉絮如海似浪摇曳,这是新疆最壮美的秋色,古力巴哈逃命似地只想离开这块土地,丝毫不敢多做逗留。今年10月,她拖着千疮百孔的身心来到台湾,揣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胆子,控诉中共对维吾尔族人的迫害,听到“血汗棉花”,一颗颗泪珠忍不住又滑落。
这阵子,一件件新疆机密档案摊在阳光下。《纽约时报》11月16日揭露再教育营最大的秘密文件,档案中指示清除穆斯林思想上的“病毒”;8月人权组织“公民力量”(Civil Force)也发表报告,指出中共在新彊建立强大的奴工棉花农场和棉织工厂,强迫维吾尔族人生产。
新疆棉花产量占中国84%,在极权魔爪下,棉花感染了“病毒”。长期推动有机棉和公平贸易的茧裹子创办人杨士翔指出,再教育营俨然成了棉花集中营,拘禁者被强迫在工厂里工作,这种人权争议在共产国家屡见不爽,2000年乌兹别克即被揭发丑闻,每年秋天出动大量劳工和童工到棉花田采收,非但不发给薪水,每人每天起码要采收15至70公斤的棉花,肆无忌惮压榨劳工,严重剥削人权。
国家机器运作的棉花大省
根据战略国际中心(CSIS)的报告,中国生产全球22%的棉花,堪称棉花大国。新疆作为“棉花大省”却是近几十年的事,这里不少棉花产区位在北纬42度以北,过去被农业专家视为“植棉禁区”,异军突起的幕后是国家机器的强力运作。
台湾大学农艺学系荣誉教授郭华仁表示,中国农业科技人员透过培育棉花新品种,提高环境适应性,因此棉花产区得以拓展至高纬度地区,不过,新疆被栽培为棉花生产重地,背后有政策考量,政府以棉花作为经济手段,间接掌控少数民族。
血汗棉花背后的维族悲歌
古力巴哈在牢狱里的亲身听闻,提供了剥削劳工的佐证,“我记得很清楚,去年6月18日,牢房里只剩下我们4个年纪大、生病的人,其他年轻人早上7点半就被叫出去,夜里我问她们去了哪里?她们说去做了体检。”她紧蹙眉头、缓缓细述,“然后我在出狱前,听她们说要被带到中国内地做纺织、服装工作。”
“出狱后2个月,我听说,很多维吾尔女青年被带到中国内地工作,大部分是在监狱里长期被折磨的人。”古力巴哈深深叹了口气,监狱企业“新疆利华棉花公司”曾夸口说,每年新增8,000名维吾尔族工人。“我觉得没有人是自愿的,他们是在长期收容所或像我一样在黑牢房的这些人、被充当劳工,因为我的姐妹们说,如果能看到阳光、吸到新鲜空气,要我们做什么工作都可以。”古力巴哈说出被囚禁者最卑微的渴望。
“在这种污辱你、让你失去自尊,被贬抑到比动物还要低的情况下,他们只要能自由走动,其他都不奢求了。”日本维吾尔协会会长伊里哈木(Iham Mahmut)痛陈族人的悲惨遭遇,“不说别的,1996年维吾尔族的大学毕业生就业率只有5%,中国共产党不会广为维吾尔人提供8,000个就业机会,这是为了满足监狱企业的需求,就会有8,000个无罪无辜的人,进去为它无偿劳动。”
棉花田的农药污染隐患
棉花不但牵涉人权争议,也惹上环境戕害议题。棉花容易引来病虫害,传统棉花的生长周期常要喷洒7、8次农药,郭华仁指出,棉花的生长末期会喷洒除草剂(落叶剂),一方面杀死田里的杂草,一方面在采收前让棉花叶片脱落,由于用药时间在生长期尾声,导致农药容易残留在棉絮上面。
农药是新疆棉区说不出口的隐患,“化学农药不只残留在棉花,也会残留在衣服上。”杨士翔说,“这些农药多半流入土壤、地下水,造成地下水位降低,不但威胁棉花农的健康状况,也连带影响附近居民,像是孕妇容易生出畸型儿,流产的比率也偏高。”
根据统计,棉花田占世界总耕地面积约2.5%,却使用15%化学杀虫剂、10%农药。杨士翔表示,棉花是不能食用的农产品中使用最多的化学药剂,以一件T恤和牛仔裤来说,需要3磅棉花来制造,不过,一件T恤加牛仔裤的重量远不到3磅,这意味着很多棉花在制造过程中浪费了,但是却要使用1磅的农药和化学肥料喷洒在这些棉花上。
咸海地区已经尝到苦头,杨士翔指出,中亚是传统种植棉花的地区,乌兹别克是其一,目前咸海地区还残留大量的杀虫剂和肥料药剂。不难想像,新疆走在棉花生产的快车道上,始终戒不掉农业和化肥,一场无声的棉花毒害正在屠杀当地人,新疆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咸海地区令人忧心。
抗虫转基因棉引爆更大虫害
过去50多年来,新疆少说有200多个棉花新品种问世,“这当中有不少是转基因棉花。”郭华仁指出,2010年中国的转基因棉花约有350万公顷,占中国棉花种植面积7成左右,2012年占比更突破9成,挥之不去的农药问题日趋严重。
“转基因棉花主要是为了抗棉铃虫,这种虫会咬食棉花果实,让棉絮无法使用,过去多以农药扑杀。”郭华仁说明,直到孟山都公司引进抗虫的转基因棉花,得以控制虫害,后来中国又自行研发抵抗棉铃虫的转基因棉花,不过,虫害最终并未被有效根除。
2010年国际学者在华北地区进行棉花田研究,郭华仁指出,这份调查发现,刚开始种植抗虫转基因棉花,农药用量的确减少,没几年,农民又重新使用农药,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棉铃虫对转基因棉产生抗性,其次是棉铃虫害虽被控制住,其他害虫变成第一号害虫,棉花田也成了其他害虫的温床,大量繁殖扩散到其他农作物的田间,因此农药用量不减反增。
新疆棉难以全面抵制封杀
新疆棉弊端丛生,国际开始浮现抵制声浪,10月澳大利亚知名企业Target、Cotton On宣布停止购买新疆棉,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也阻止“中国和田泰达”服装公司的产品进入美国,理由是这些产品可能出自强迫劳动或由囚犯生产。
“国际快时尚品牌用了很多中国的棉布料,也许棉花不是直接出口到国外来生产布料,但是如果衣服在中国制造,就可能用到这些血汗棉花。”杨士翔分析,而且以服装标示法来看,目前只需标示衣服的产地,无需标示衣服材料的来源,海关或消费者根本无从判断,加上中国制造服饰若经由第三国来出口,要有效抵制新疆棉并不容易。
杨士翔无奈说,很多共产国家是关起门来做事,好比早期乌兹别克禁止游客在棉花田拍照,避免人权争议在国际曝光,新疆集中营成为强迫劳力的来源,仍可透过各种方式来出口产品。
撰稿人:麦小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