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 绿色情报员:困兽之斗 失控的中国圈养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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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只老虎囚禁在铁笼子里,瘦得皮包骨,模样憔悴。”世界动物保护组织(World Animal Protection)7月发表“交易残酷”(Trading Cruelty)调查报告,调查人员直击狭陋的中国老虎养殖场,“中国圈养高达5,000至6,000只老虎,幕后流向传统中药供应链。”

7月29日是“世界老虎日”,百兽之王成了垂头丧气的病猫,也摆脱不了濒危物种的命运。屏东科技大学野生动物保育研究所教授、保育类野生动物收容中心主任裴家骐指出,中国早期曾圈养上万只熊,为了取熊胆汁入药材,大量养殖老虎也是为了满足药材市场,甚至有政府企业投资,发展大型养殖场。

时间轴拉回十年前,裴家骐出席华盛顿公约的会员国大会,他印象深刻说,“中国代表团提供与会者一本精美的老虎画册,翻开有雪地里的老虎,也有在森林里的老虎,意境非常好,目的就是希望通过外销老虎产制品的提案,中国花了很多精神游说会员国,但并没有被接受。”

中药需求增长 盗猎波及非洲南美

这次“交易残酷”报告指出,中国有五分之二的人口使用过含有大型猫科动物成分的药品或保健品,在越南有九成这类药材的消费者相信它的疗效,在中药需求的推波助澜下,失控的圈养老虎,威胁野外族群的生存。资深动物保育专家吴郁琪说,虽然中国官方祭出法令,禁止用老虎或其他大型猫科动物入药,走私和盗猎情况未曾减少。

中国圈养5、6000只老虎,圈养环境普遍不佳。(美联社)
中国圈养5、6000只老虎,圈养环境普遍不佳。(美联社)

吴郁琪曾经担任东亚野生物贸易研究委员(TRAFFIC East Asia)的台北办公室主任,长年关注老虎保育议题,“近年来,盗猎扩展至中国以外的亚洲国家,甚至是非洲、南美洲。”她忧心忡忡说,“不只如此,越南、马拉西亚等国家在经济成长后,可能沿袭着中国的消费模式,不光是盗猎从中国伸向其他地区,消费需求也从中国往外扩张。”

老虎的世纪浩劫 华南虎消失地表

过去,野生虎的分布相当广,领地遍及西亚、中亚,东亚的中国、韩国、俄罗斯,以及南亚的印度、印尼等。“现在的族群分布大幅缩减,西亚的野生虎几乎已经灭绝了。”吴郁琪指出,“以具繁殖能力的成年野生虎来看,目前全球估计仅存2,100至3,100只左右,中国的族群非常少且分布零星,大概只有2、300只。”

二十世纪初,全球野生虎数量为10万余只,短短一个世纪,97%的野生虎从地表灭绝了。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多的老虎亚种,如今,中国华南虎的野外种群已经消失,野生东北虎只剩20多只,吴郁琪分析,栖息地减少、猎物消失,以及人类猎杀,是野生虎消失的三大关键因素。

养殖场打保育名号 暗地卖虎骨酒

吊诡的是,圈养老虎不减反增,中国圈养的老虎远超过全球野生族群数量。吴郁琪说,老虎的繁殖率高、容易圈养,原来有老虎栖息的国家目前几乎都有养殖场,包括中国、越南等,中国打着保育名号,老虎繁殖场却暗地从野外捕捉,再经由繁殖场“洗白”,甚至私底下经营虎骨酒、药材等事业,产品流向黑市。

中国的老虎复育之路,猎杀黑影幢幢,弊端丛生。(美联社)
中国的老虎复育之路,猎杀黑影幢幢,弊端丛生。(美联社)

一纸法律禁令,挡不住中国人对虎骨的渴望,老虎养殖场弊端丛生。吴郁琪表示,这些养殖场常是钻法律漏洞,加上法规制定属于中央单位,养殖场管理却隶属于地方政府,因此治理出现落差。裴家骐认为,中国养殖场动辄数千只的熊、上百只的老虎,势必得到“行政上或政治上的容许”。

过去,中国养熊场早就被识破保育的幌子,裴家骐指出,养熊场和养虎场的概念如出一辙,中国对外的说帖是“透过繁殖个体满足消费市场,因此降低野生个体的需求”,这个说法后来都被否决了,当年的养熊场不但未降低对野生熊的威胁,反而扩大了市场的普及面,一旦养虎场也循着相同的模式,低品质的虎制品流入市场,偏离原本的医疗用途,只会更加刺激市场,野生虎跟着陷入危险困境。

圈养老虎畸形病变 野化归放零贡献

放眼中国,很多大规模的繁育老虎单位,只顾着追求繁殖数量,却忽略了老虎的遗传性状。裴家骐说,圈养老虎的族群结构不但不正常,还出现扭曲状态,以近亲繁殖来说,很多大型食肉目动物,尤其是老虎,会出现斗鸡眼、骨骼异常等遗传性病变,而养殖场只在意量产,产制品仅使用老虎身体的部分,当然无视于不正常的畸形个体,此外,为了降低成本和环境压力,养殖场大多是未成年个体,整体来说,对野生族群很难有贡献。

事实上,国际动物专家认为,大型食肉动物野放很难成功。吴郁琪说,数年前,保育团体曾将两只圈养老虎安置在南非的中途之家,展开捕猎技巧训练,野放后未成功,一方面因为猎食技巧不够成熟,另一方面由于圈养老虎不懂得和人类保持安全距离,因此肉食动物的野放非常不容易。

盗猎走私老虎,问题层出不穷。(法新社)
盗猎走私老虎,问题层出不穷。(法新社)

栖地保育为上策 严管边境盗猎

看在野生动物保育专家眼中,“不到最后关头,不会用圈养繁殖来取代野外保育。”裴家骐表示,“现地保育是第一优先,因为在现地的族群繁殖状况绝对比圈养来得好。”他以大熊猫为例,1970年开始人工繁殖,一直到2000年之后,每年才比较稳定有小熊猫诞生,而从极度濒危降级到濒危,最重要的贡献野生族群有起色。

“保护好栖地,靠野生虎自然恢复族群数量,才是最根本、最有效的作法。”吴郁琪也抱持同样观点,老虎的繁殖生育并不难,只要提供足够范围且健康的栖息地,同时有猎物来源,野老虎数量就有机会增加,防止盗猎也很重要,由于中国和东南亚、东北亚等有老虎的国家边界相当长,不时发生盗猎走私,边界管理有待加强。

过去五十年,俄罗斯透过一系列的保育行动,东北虎的数量增加了十倍,反观紧邻的中国,东北虎依旧是岌岌可危。吴郁琪表示,中国东北由于伐木业发达,破坏了森林栖地,俄罗斯学者曾在野生虎系戴监视项圈,进行追踪研究,发现俄罗斯老虎越过边境跑到北韩,却因为森林环境不好,找不到食物,最后又折返,所以维护栖息地,才能化解野生虎的生存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