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 绿色情报员:走私猫逼出组合拳

简陋脏污的铁笼里,各式品种狗露出垂丧、焦躁的神情,另一头躺着夭折的幼犬,尸体渗出血水,台湾动保团体从北到南追踪调查非法繁殖场,从民舍到隐密的山区,起底走私犬猫的“洗白”渠道,一幕幕镜头触目惊心。

一起走私猫案,让动保团体紧追不舍揪出漏洞。今年8月台湾海巡署查获“顺发866”号渔船从中国走私品种猫,154只布偶猫、缅因猫、俄罗斯蓝猫等品种猫因防疫考量而安乐死,掀起沸扬的讨论声浪和政策体检行动。

两岸挂钩的走私链

从非法繁殖场到国会现场,这一个月多来,台湾民间力量不断出击为“政策组合拳”助攻,要求官方防堵非法破口。

台湾防止虐待动物协会(TSPCA)执行长姜怡如认为,这次走私猫的数量庞大,而且是非常特殊的品种猫,一部分可能作为种公、种母用途,繁殖下一代再出售,因为幼猫在市场上比较受欢迎,另外,有一部分可能卖入非法繁殖业者,或直接贩售给消费者;业者选择冒险走私,一方面因为中国缺乏宠物管理相关法规,取得容易且价格低,再加上不用遵守台湾的犬猫繁殖、买卖相关规范,成本可以大幅降低。

两岸宠物商机不断成长,黑色供应链趁隙滋长,走私问题不绝。(路透社)
两岸宠物商机不断成长,黑色供应链趁隙滋长,走私问题不绝。(路透社)

从中国非法走私犬猫的黑数难以估算,姜怡如指出,台面上查获的走私案只是冰山一角,后面没有被发现的数字更大,防止虐待动物协会成立12年来,每年不断收到非法繁殖场的检举案,走私犬猫市场长期存在,协会曾调查新竹的柴犬繁殖场,业者表示在中国和日本都有繁殖场,台湾非法繁殖场已经融入中国的繁殖场和买卖市场。

走私犬猫的漂白术

摊开走私犬猫的“洗白”渠道,台湾动物社会研究会副执行长陈玉敏指出,繁殖场以有合法证照的“A场”作为掩护,把走私犬猫放在非法的“B场”,源源不绝提供“A场”货源;另外,业者浮报种母所生的幼犬猫数量,再将走私犬猫混充进入,或是谎称走私犬猫是自家犬猫所生,上网征求“认养”,再要求消费者给月子费或认养费等,以“假领养、真买卖”的方式进行销售。

假证照也是一招,陈玉敏说,有些业者会盗用合法繁殖及买卖业者的许可证,或是借用已经停业、但还没有申办停业登记的许可证,将走私犬猫放上网络招揽消费者,再约买家私下交易,走私犬猫就顺利流入市场。

台湾动保团体调查非法繁殖场,揪出走私犬猫的洗白管道。(台湾动物社会研究会提供)
台湾动保团体调查非法繁殖场,揪出走私犬猫的洗白管道。(台湾动物社会研究会提供)

“甚至有人根本懒得洗白,直接卖给其他业者当种公母或贩售给消费者。”陈玉敏点出种种不法行径,“不过,各县市的执法人员严重不足,目前全台的动保稽查人员只有174位,一半以上在六都(直辖市),许多消费者也不在乎动物来源是否合法。”

根据台湾的《惩治走私条例》,走私动物可处7年以下有期徒刑,得并科新台币300万元以下罚金。立法委员陈亭妃提出修法建议,“大家不要忘记154只猫的牺牲,我们要修法,要加重走私的刑责,可是问题是有些业者是不会怕的,要杜绝走私,唯有先杜绝洗白管道。”

法规打开洗白后门

走私犬猫的洗白破口,箭靶指向《特定宠物业管理办法》。陈玉敏犀利指出,现行法规仅要求犬猫繁殖业者自行上网登录种犬猫数量,而且所有繁殖、买卖、晶片使用纪录,都是由业者自行以纸本填写,这些完全是业者说了算,政府无法核实、防堵弊端。

台湾现行宠物法规暗藏破口,打开中国非法繁殖场的走私大门。(法新社)
台湾现行宠物法规暗藏破口,打开中国非法繁殖场的走私大门。(法新社)

“繁殖业者会一次申请一批晶片,然后各县市政府会核发一批晶片给业者,接下来如果生下小狗小猫,他就自己填写几只、晶片使用记录表,甚至根本没有依照规定植入晶片。”陈玉敏举例说明,“而政府每年只做一次查核,只能根据业者提供的表单照着看。”

这些非法繁殖场躲在合法繁殖场的背后,动物福利完全被牺牲漠视,“它们几乎一辈子关在笼子里面,业者用催产素、药物逼牠们生幼犬幼猫,同时缺乏兽医专业。”姜怡如痛心说,“我们过去几场救援出的犬猫,常有非常严重的先天疾病,有的下颚断裂、歪掉,或是眼睛瞎掉,还有的没办法走路。”

追溯走私源头的中国非法繁殖场,同样弊病丛生,英国《镜报》曾揭露黑心产业链,退役的英国赛犬被卖到中国繁殖场,沦为生殖机器,由于过度繁殖导致睾丸萎缩,牙齿也腐坏脱落,最终甚至卖到狗肉市场。姜怡如表示,这是不肖商人普遍的利用动物心态,不断转卖赚钱,从赛犬娱乐产业,进入宠物繁殖市场,最后流入食品市场。

走私猫案后,台湾动保团体不断在国会发声,为推动政策改革助拳。(麦小田摄影)
走私猫案后,台湾动保团体不断在国会发声,为推动政策改革助拳。(麦小田摄影)

宠物政策的十字路口

为防堵不肖业者看准宠物商机、持续走私动物,台湾动保团体疾声呼吁政策改革。陈玉敏建议,目前台湾宠物市场贩售的动物种类有1300多种,其中犬猫品系有5、60种,政府要建立宠物饲养的“白名单”和“黑名单”,限制可贩售的物种和品种,以折耳猫和法国斗犬来说,它们都是基因缺陷繁殖出来的动物,一辈子承受先天疾病的痛苦,消费者因负担不起庞大的医疗费用而弃养,衍生流浪犬猫问题;政府同时要建立宠物业电子通报系统,从种犬猫登记、繁殖、买卖各阶段都采电子化纪录,这样才能真正做到溯源。

此外,陈玉敏指出,政府应该限制单一繁殖场同时繁殖多种品系,并严禁宠物店贩售4个月以下的幼龄犬猫,过早离开妈妈和兄弟姐妹,不但缺乏学习社会化、容易焦虑啃咬,而且许多先天疾病常要4个月大后才会慢慢看出端倪,不利于饲主接手。

走私猫把宠物监管推上十字路口,9月初,台湾农委会宣布成立宠物管理科,从生育、饲养到终老都有官方登记的户口资料,掌握宠物流向。不只宠物户口制度,农委会畜牧处副处长江文全表示,为解决合法掩护非法的问题,目前的犬猫纸本登记作业将改采电子化,同时采用可溯源方式管理商业犬猫供应链,切断家犬猫繁殖流入市场,另外,边境物种进口也同步落实从严审查,禁止不适合的物种输入。

台湾接二连三打出组合拳,试图切断中国的黑色供应链和非法犬猫洗白,对照中国的“躺平政策”,对岸的毛孩儿能扭转厄运吗?

撰文:麦小田 责编:许书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