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持刀滥砍滥杀如果发生在新疆,同类恶性事件,官方的说法却从来不叫 " 报复社会 " ,而一概定义为: " 持械歹徒 "" 疯狂凶徒 " 的 " 暴恐袭击 " 。】
本台报道:“上海世界外国语小学校门外6月28日发生了一起惨剧,一男子持刀砍伤3名小学生,1名家长,其中两名小学生不治身亡。根据警方通报,行凶者表示因生活无着而实施报复社会的行为。但是具体原因外界仍不了解。这所学校是上海知名的民办学校,收费昂贵而且很难进。
有网络消息称,嫌犯是因为自己的孩子被退学,所以才报复社会,不过,世外小学否认了有关说法。
三天前,山东烟台刚刚发生一起叉车司机疯狂撞人致1死十余伤的惨剧,这次上海砍杀小学生的事件再次引发关注。有评论说:社会发展进步的同时,人却变得更加冷血,人情味逐渐变少,戾气也越来越重,为何会变成这样是值得去重视并反思的。”
【读报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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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27日18时10分许陕西米脂砍杀儿童事件,凶手是“报复社会”;2010年3月23日早晨7点20分南平血案,凶手是“报复社会”。每一起这样的凶案中,都有一个在世俗意义上“完全失败”的凶手。”
“2018年4月27日18时10分许陕西米脂砍杀儿童事件,凶手是“报复社会”;2010年3月23日早晨7点20分南平血案,凶手是“报复社会”。每一起这样的凶案中,都有一个在世俗意义上“完全失败”的凶手。我们的社会是怎么了?病了吗?为什么“弱者”一再针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一下手?
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南平血案凶手和上海世外小学血案凶手,都挑选当地“贵族小学”作案,这更加深了生活较优越阶层的恐惧,甚至对弱势群体产生总体性的排斥和对立。
如果官民、富穷之间的分裂加深,产生“我们—他们”之间的对立,社会会向更危险的方向发展。
虽然理论上,这样的事例从社会制度上无法制止,但是社会对其“失败”是否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第一,评价个人成功的标准过于单一。整个社会都在崇尚物质,个人的成功与否取决于财富的多寡。社会做不到宣传的“以按劳分配为主”,是否说明政府在社会转型期的宏观政策存在一定问题,并且缺乏日后的补救措施?
第二,社会价值观单一,无钱无权者得不到尊重。“强者”不守规矩,或者是不劳而获,正是我们社会的问题之一。社会缺少公平正义的环境,不能让守规则者得利,反而是不守规则者得利,对社会的失望,有可能带来弱者对整个社会的反抗。
第三,政府对失业者缺少关怀,社会对弱者缺少同情。强者不守规矩不用付出成本和代价,失业得不到社会保障和救助,让弱者的生活充满了不确定性。社会制度的基本规则难以依赖、不可信任,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没有办法预料未来,产生了挥之不去的恐惧。
部分弱者容易由不确定产生恐惧,恐惧演化为仇恨,仇恨需要发泄,最终变成了罪恶。今天上海的某某不但是他人恐惧的制造者,自己也是恐惧的受害者。
因此,要消弭上海世外血案引发的社会恐慌,首先就要让潜在的吴某们不再恐惧。
在一个政府权力与公民权利界限不清、公权力缺乏有效监督和制约的社会,在一个讲法制而无法治、先讲政治再讲法律的社会,在一个民众无法有效组织共同表达、共同争取利益的社会,弱者不仅仅是我们日常所说的经济上的贫困者,也不仅仅是社会的边缘化群体,而是一个相对的概念。
面对失范的公权力,每一个个体都是弱者,面对社会规则不确定的后果,心中都充满了恐惧。
为了克服这种恐惧,让自己的未来更具确定性,有些人会更加追求权力和财富,力争成为制定规则、利用规则的强者,而做不到这一点的人则会用其它方法来排解自己的焦虑,无法克服恐惧的绝望者则会成为潜在的郑民生,受不可知的因素的刺激成为社会的破坏者。
而对待恐惧的这两种方式,又会造成强者掠夺弱者、弱者用暴力反抗强者,两者形成恶性循环。绝望者越多,对社会的破坏性就越强,最后造成人人自危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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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当陈超赶到军工路孔建军家时,已是下午一点半。
从破败不堪的楼道、斑驳掉漆的木质信箱看,这里应该属于六十年代兴建的“工人新村”。如今这“新村”饱经岁月风霜,已显得老态龙钟。他从信箱上看到了孔建军的名字。
走进楼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堆着各种锅碗瓢盆的公共厨房。这进一步印证了他的之前的判断。孔建军的妻子就住在这样一座“筒子楼”里。
陈超来到二层,敲响了203房间的门。开门的是一位白发苍苍、戴着眼镜的老妇人。
“请问您是孔太太吗?”
“这儿的人都叫我孔姨。”老人说罢将陈超让进家中。
她穿着一身棉衣,脚上趿着一双绣着茉莉花图案的棉拖鞋。房间很小,里面随意摆放着一些破旧的家具。一把只剩三条腿的椅子靠在墙角,椅子旁边摆着一个老式的藤筐,大概是老人用来垫脚的。窗上糊着发黄的窗纸,屋里温度很低。
“坐吧。”孔姨招呼道。
“谢谢您,”陈超小心翼翼地坐在那张椅子的边缘,“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孔姨。”
他向老人说明了来意,随后掏出自己的名片以及那本杂志。
孔姨仔细看着杂志上的照片,沉默良久。她的脸上流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陈超闻到屋子里有食物的味道,发现墙角的煤气炉上有一个小铁皮里正煮着什么,大概是猫食吧。对于多数上海人而言,养猫就是为了抓老鼠。虽说现在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把猫当成了宠物养,但在这种老旧的居民区,它们的职责还是抓老鼠。铁皮盒子里那鱼骨头和碎米煮成的东西,大概是孔姨唯一能负担得起的猫食了。煤气罐立在小木桌旁边,桌上放着塑料盆和一些碗盘。
“没错,这照片是我老伴儿六十年代拍的,”孔姨的声音有些颤抖,“可他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我一个老太太还能想起些啥呢。”
“孔老先生当年凭借这张照片得了全国大奖,他一定跟您谈到过这些事吧。拜托您回忆一下,孔姨。任何您回想起的东西也许都能为我们提供帮助呢。”
“还全国大奖呢!这东西带给他的只有厄运!这张照片简直是个诅咒啊。”
“诅咒?”陈超重复着孔姨的话。这个词很微妙,她一定想起了什么。也许是一条重要线索“您能给我讲讲这‘诅咒’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谁愿意再说‘文化大革命’的那些事?”
当年的事情对于孔姨来说肯定是一段痛苦的回忆。陈超对这一点非常理解。再说他作为一个初次登门的陌生人,很难轻易让主人打开心扉。于是他决定耐心诱导。
“孔姨,您是说与照片有关的人都受到诅咒了吗?”
“我老伴儿因为这张照片而被批斗,罪名是‘宣传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如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是让他安息吧。”
“其实这是一张非常好的摄影作品。”陈超沉着而又不失时机地掏出另一张名片递给孔姨。上面写着他是艺术家协会会员。“我是个写诗的。依我看,这张照片是一部非常伟大的作品,一幅充满诗意的画面。”
“充满诗意的画面”在传统的中国文艺评论中算是最高程度的褒扬了,陈超是认真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住在这么个破地方,”孔姨说着用手指向角落里的煤气炉,“我连公共厨房都不能用,大家都嫌弃我。就算告诉他们我老伴儿拍过一张伟大的摄影作品,这一切就能改变了吗?”
说罢,她站起来走到煤气炉边,掀开铁皮盒子的盖子,用筷子搅动着里面糊状的东西。之后,她自顾自地走向椅子边那个藤筐,说道:“小黑,出来吃饭了。”
一只猫从筐里跳出来,用头蹭着老妇人的腿。
陈超有些不情愿地站起身,准备离开。而孔姨并没有要留他的意思。走在楼道里,他又看了一眼那个公共厨房。两张摇摇欲坠的桌子上随意堆放着一些蔬菜和未洗的碗筷,还有几块发臭的豆腐。
走出楼门,他看到弄堂对面挂着居委会的木牌,于是他朝那个方向走过去。探访居委会是警察常做的事。
接待他的是居委会一位费姓主任。让陈超感到有些惊讶的是,当他掏出名片递过去时,这位头发花白的主任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他向费主任提及了孔姨,特别提到她的丈夫孔建军曾以一张摄影作品赢得全国大奖,认为居委会应该关注一下她的生活状况。
“孔姨是你亲戚?”费主任用手捋着头发,态度十分不屑地说。
“不是。我今天第一次见到她。但她也应该有权利使用公共厨房吧?”陈超说道。
“我告诉你吧。邻里之间因为公用设施吵架的事已经够让我们头疼的了。据我们所知,在她之前,住在那间屋子的人就没用过公共厨房。再说其他邻居都用煤球炉子,孔姨要是把她那个煤气罐搬进去会引起爆炸的。”
“好吧,”陈超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能用一下您这里的电话吗?”
他拨了附近派出所所长的电话。这位所长同时也是这片社区的安全负责人。电话接通之后,陈超把电话听筒递给了一脸惊讶的费主任。
放下电话之后,费主任马上换了一副腔调:“陈队长啊,我想起您来了。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我在电视新闻里看见过您,也听说过您的那些事迹。”
“那您多少给我个面子吧。”陈超笑道。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邻里纠纷真的很难处理,但我们一定会努力办好的。这样,咱们现在就去。”
陈超不用去想也知道派出所所长对这位居委会主任说了些什么。二人一起走向孔姨居住的居民楼。
所有楼里居民都被叫了出来,站在楼洞两侧,陈、费二人站在中间。费主任宣布了居委会和派出所的联合决定,专门在公共厨房划出一片区域供孔姨使用。虽然地方不大,但足够她用煤气灶做饭了。考虑到安全需要,居委会将在煤球炉和煤气罐之间砌一堵隔离墙。在场居民无一表示反对。
正当陈超打算离开之时,却被孔姨截住:“陈警官。”
“怎么了,孔姨?”
“能借一步说话吗?”
“当然可以。”说完,陈超转身对费主任说道,“您可以先回去了,谢谢您的大力协助。”
“看来你是个人物。”孔姨将陈超让进屋子,转身关上门,“十多年了,我只能在这里做饭。你今天才用了半个钟头就给我解决了。”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我只是仰慕孔老先生的艺术造诣,”陈超说道,“再说居委会就在弄堂对面,举手之劳。”
“我想你这么做是为了感动我吧。的确,我被感动了。没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儿。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孔姨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这时那只黑猫跑了回来。她抱起猫,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可是那只猫却跳了下来,跑到了窗台上。
“不,您别多想,助人为乐嘛,这是一个警察应该做的。”陈超说道。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关于那张照片的事,你不会拿出去到处宣扬吧?那是几乎伴随我老伴儿后半生的噩梦。”
“孔姨,实话告诉您吧,今天中午我去过静安寺,我在佛祖面前发誓,要做一名有良心的好警察。您信也好,不信也罢,发下这句誓言之后不久,我就听说这张照片的事了。”
“我相信。但这张照片对你真的很有价值吗?”
“也许它有助于我们侦破一起凶杀案,否则我也不会这样贸然来访。”
“一张三十多年前拍的照片会和现如今的凶杀案有关?”孔姨的话音里带着怀疑。
“目前只能说有这种可能性。我们不能忽视任何可能性,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个人相信这件案子与您和您的丈夫无关。”
“如果说我能记得些什么,肯定是因为我老伴儿在那照片上倾注了大量的热情,”孔姨有些不情愿地开始了讲述,“他几乎把所有公休时间都用在拍摄那张照片上,简直跟着了魔一样。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跟那个不知羞耻的模特儿有一腿。”
“艺术家嘛,都会全身心地投入创作之中。一个伟大的作品通常会耗费创作者大把的时间和精力。”陈超说道。
“嗯,后来事实证明那女人是个良家女子。我老伴儿还因为这个事跟我开玩笑呢,他说:‘我跟她有一腿?那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我兴奋的原因是在我之前从未有摄影师发现她的美丽。对于摄影师来说,这就像是发现了金矿一样。’”
“那么孔先生跟您说起过他是如何认识这个模特儿的吗?”
“我记得他们是在一场音乐会上认识的吧,当时那女人在台上演奏小提琴。一开始她不让我老伴儿拍照,我老伴儿花了有一两个礼拜才说服她。她最后答应带着自己的儿子一起拍一张照片。这给了我老伴儿新的思路——与其拍一位孤独的美女,不如拍一对幸福的母子。”
“看来她非常爱自己的儿子。”陈超说道。
“我觉得也是。谁看了那张照片都会被感动的。”
“孔先生告诉过您那位模特儿的名字吗?”
“应该是告诉过我,不过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照片的拍摄过程您了解多少细节?比如说,旗袍的选择之类的。”
“这个,我老伴儿比较欣赏东方式的美丽,而旗袍可以展示那女人最美的一面。不过那肯定是她自己的旗袍,那么高级的旗袍我老伴儿可买不起。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照片上那件旗袍是谁选的。”孔姨摇了摇头。
“照片是在哪儿拍的呢?”
“那女人住在一栋豪华的公馆里,估计是在她家院子里拍的吧。我老伴儿在那里拍了一整天,用了五六卷胶片呢。接下来一个星期他都像只鼹鼠一样窝在暗房里冲洗照片。他太投入了,有一天晚上把所有照片拿回家来,问我哪张好。”
“所以是您帮您老伴儿选出了最好的一张?”
“嗯,可那张照片得奖没多久,我老伴儿就开始变得忧心忡忡的。一开始他没告诉我原因。我读过报纸之后才知道那照片引起争议了,有些人说照片里暗含‘政治信息’。”
“呵呵,什么东西都可能被涂上一层政治色彩。”
“‘文化大革命’期间,我老伴儿因为那张照片被整得很惨。毛主席说有人借文学作品对党进行攻击,于是那些红卫兵们就说我老伴儿借照片对党含沙射影。跟别的‘牛鬼蛇神’一样,我老伴儿也被挂上牌子游街示众……”
“许多人都经历过这些,我父亲也是,挂着牌子游街……”陈超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还不算完呢,还有人逼我老伴儿说出照片上那女子的身份。这让他非常愤怒。”
“谁逼迫的孔先生?他对他们说什么了吗?”
“我记得当时整我老伴儿的是一伙造反派吧。他最后还是招了,因为那些人的手段太狠毒了。再说,在他看来,给摄影作品当模特儿也不是啥罪过,起码没有任何裸体和淫秽的内容。”
“孔老先生知不知道后来那模特儿怎么样了?”
“不,至少一开始他不知道。过了一年多之后他才听说那女人死了。这不是他的错,当年死了很多人。更不要说那个女人出生在那种家庭,还当了‘资产阶级’摄影模特儿。但是这件事却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我老伴儿的心里。”
“其实孔老先生没必要那么自责,那些造反派也可能在别处得知那模特儿的身份。”陈超说道。也许老摄影师很在乎那位模特儿吧。考虑到此时谈论这个没什么意义,于是他换了话题:“刚才您说孔老先生当时拍了五六卷胶片,其余照片保存下来了吗?”
“保存下来了。他这么做是冒很大风险的,当时连我都不知道它们藏在哪儿。不过他去世以后我无意中发现了那些胶片,还有一个笔记本。他给这些照片起的名字是‘红旗袍集’。我实在不忍心扔掉它们,因为我知道它们对我老伴儿来说意义非凡。”
说完,孔姨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大一小两个信封,大的里面装着一个笔记本,小的里面装着一沓照片。
“就是这个,陈警官。”说罢,她把两个信封递给了陈超。
“太感谢您了,孔姨。”陈超接过东西,站起身来,“看过之后我一定如数奉还。”
“没事,我拿着也没用,”孔姨说道,“不过别忘了你在庙里对佛祖发下的宏愿啊!”
“我不会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