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日,一篇建议中国私营经济退出的文章在网络疯传,作者是自称“资深金融人士”,署名吴小平。文章认为私营经济的任务是“协助公有经济实现跨越式发展”,目前已初步完成。因此,“下一步,私营经济不宜继续盲目扩大,一种全新形态、更加集中、更加团结、更加规模化的公私混合制经济,将可能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社会的新发展中,呈现越来越大的比重。”
文章的立论在因马云的“提前退休”杯弓蛇影的中国民营企业界引发了恐慌性骚动。现象也带出外媒的关注。9月21日《联合早报》发表署名韩咏红的评论文章【吴小平一石激起千层浪?】,文章认为:
北看记 自称资深金融人士的自媒体作者吴小平本月11日发表文章,旗帜鲜明提出中国的私营经济应该逐渐离场…一石激起千层浪,成了国退民进争议与民企怨气大爆发。尽管中国官媒随即齐声批驳,痛批这是“蛊惑人心的奇葩论调”、“别有用心”,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在星期天(16日)于北京举行的“纪念中国经济改革开放四十年暨50人论坛成立二十周年学术研讨会”上,中国改革怎么走下去,国退民进的担忧。从近日流传出来的内容看,“经济50人论坛”的确火花四溅。
2012年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就提出要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这个理念在2018年中共十九大上写入党章,最高层在讲话中也多次强调两个“毫不动摇”——毫不动摇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和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在这个背景下,吴小平所谓“私营经济退出”,原本不该引起多大注意,结果却引起持续性的强烈反弹,它反映的是企业界、学界对市场化改革方向倒退的深切担忧。这也对应着近年,民企发展不畅、士气低迷的现实。
【读报补丁】
胡德平:警惕打着共享的旗号搞新的公私合营
博讯网转载《中国民商》杂志10月刊
我国的主流媒体更要正视民营企业遇到的这些重要问题,呼吁解决的办法,千万不要拿民营企业被迫认可的办法,当作成功的案例予以宣传。过去五十年代经过公私合营,走过的国家资本主义之路,今天绝不再走。
1991年7月6日,中共中央批转了中央统战部一份请示报告。请示报告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党对私有企业和今后工商联工作的指导性意见。这份文件俗称中央15号文件。
15号文件的核心内容主要就是三句话。第一句话就是“对现在的私营企业主,不应和过去的工商业者简单地类比和等同”。第二句话是“更不要像五十年代那样对他们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第三句是“工商联绝非‘一代而亡’,而是重任在肩”。“这项工作的成功,将对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做出重大贡献。”中央15号文件的印发至今已经27年,它有不适应改革进度的地方,当然应该跟上时代的步伐,与时而进,但上面说的三点内容仍未过时。当时起草文件的背景,还是全国大反“和平演变,资产阶级自由化”,要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年代,距邓小平同志南方视察还需等下一个来年。中央还同意了文件这一提法:“我国形成了公有制为主体的多种经济成分并存的所有制结构。”并在党的十五届全国代表大会上作了更为规范的表述。
本文史限于文件中关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对资改造的问题,结合当前实际谈点看法。
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国的国营企业和民族工商业之所以能够在短短的三年时间内,就可以完成全国经济各行业的公私合营,速度之快确有中国的特色。首先是巨大的政治动员力量。1953年,党中央提出了“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毛泽东同志亲自讲话,这种动员令的作用石破天惊,无人可以阻挡,从而开启了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改造的任务。民族工商业者首当其冲,用公私合营和平赎买的方式,完成了对资改造。可取之处,这种公私合营的办法是和平的方法,严格区别开前社会主义国家的行政暴力的做法。其次,对于民族工商业者来说,对公私合营道路的选择也是被迫无耐的。全国的粮、棉、大部分农副产品、土特产品都进行了统购统销的管制,民间银行率先进行了国有化,一切流通渠道只有国营商业和供销社商业两条渠道。民族工商业已处于四面楚歌的境地,别无出路可走。在工商业者中,白天挂牌,晚上抱头痛哭者当不在少数。第三,当时党的政策是使民族工商业紧快走上一条国家资本主义的道路,即计划定货、加工定货、统购统销、委托经销,公私合营进而实行全行业合营的道路。这有毛泽东同志在1953年9月7日的谈话为证。在公私合营的运动中,什么资产评估,无形资产,经营管理人才的合理安排,面向市场生产一切都无从谈起。《上海的早晨》一书中形象地反映了公私合营后,资方人士一句经典的话,大意是这样的:原来的生产要考虑花色品种,现在按照计划指令,大批量的生产,生产效率快多了。
我国公私合营速度之快,大大超过党中央的预期,很多中央领导人并不认为是什么好事,但潮流形成之后,任何批评意见都是无意义的了。1956年12月7日,毛泽东同志是如何评价这场对资改造的运动呢?他讲:“可以消灭了资本主义,又搞资本主义。”“现在国营、合营企业不能满足社会需要,如果有原料,国家投资又有困难,社会有需要,私人可以开厂。”(《毛泽东文集》第七卷第170页)过去历史上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如果今天还难以理解的话,就让实践回答吧。改革开放给了我们这种机会,社会主义在实践中。
我国现在的民营企业,多以有限责任公司的面目出现,不少公司还发展为股份制公司和上市公司,或成为国际性的公众公司。说来也怪,民有性质的公司技术创新、产品创新竟占到全国的70%左右。我国改革开放形成的市场经济、基本经济制度产生的民有企业是要发展下去,还是又要借助历史的惯性,重走五十年代的公私合营的老路呢?
近日,吴小平的文章认为“私营经济已完成协助公有经济发展,应逐渐离场”。难道多种所有制经济的发展,只是为了公有制经济的发展吗?我国的股市初立阶段,有人就提出这是为国有企业解困的大好机会。结果股市建立伊始就变形走样,丝毫不反映经济的总体情况,反而成为大庄家聚财的可心工具。我国的基本经济制度不是为人民的需求服务,不是为民富国强服务,而是为“协助公有制经济发展服务”,公有制又是为谁服务?吴小平有些话好像又在说反话,所以我意思的针对性是否准确,待查。
某副部长强调“企业的民主管理”,怎么把政协的“协商民主”的机制搬到民有企业的经营管理上?他说的“职工与企业机制共建,效益共创、利益共享、风险共担”,这不是打着共享、民主的旗帜搞“大锅饭、铁饭碗、刮共产风”吗?这和国有企业有什么区别?陈有西律师对此的质疑是完全有理由的。比起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中关村的民办科技企业的“自由组合、自筹资金、自主经营、自担风险”的产权模式,经营方式差远了。现在应是改革的深入发展期,而舆论确是如此灰色,政府官员的认识又如此混乱,说改革要攻坚,要壮士断腕,不亦难乎?
9月26日,一家主流媒体刊登一文,报道“截至目前,已有40余家上市民企发布控股股东股权质押,触及或跌破平仓线的公告”。“其中十余家公司采取紧急停牌的方式自救,部分公司则主动向国资背景股东‘出让’控制权自救。”文章竟说:这种做法不但有利于补充流动资金,缓解质押平仓风险,而且还会对股价形成利好,有利于延长企业有续期。如果是在一个公平市场上来说这些个案,当然无错,但现实情况是,做实业的民有公司在企业项目的立项、批地、贷款都存在着普遍的、不一视同仁的问题,这不就是歧视性的对待吗?这个极其危险的情况,连党中央、国务院都不回避,我国的主流媒体更要正视民营企业遇到的这些重要问题,呼吁解决的办法,千万不要拿民营企业被迫认可的办法,当作成功的案例予以宣传。过去五十年代经过公私合营,走过的国家资本主义之路,今天绝不再走。
在民有经济遇到很大困难的当下,我觉得,今天一些地方发生的情况,和昨天人们的思想认识差别太大了。昨天已经认识清楚,解决了的问题,今天又用一种新的形式复活起来。仍用一条挤压民有企业,迫其走上公私合营之路。如果形成一股潮流,无人敢提批评意见,那么后果将非常可怕。当然公营、私营在公平,一视同仁的环境中,进行混合所有制的改革,这不但不应反对,而且还是五十年代公私合营,经由否定之否定走上一条历史复兴之路的。
2016年3月4日,习近平同志在全国政协、民建、工商联界委员联组会上强调指出,“我们党在坚持基本经济制度上的观点是明确的、一贯的,而且是不断深化的,从来没有动摇。中国共产党党章都写明了这一点,这是不会变的,也是不能变的。”为此,特别介绍一下1991年中央15号文件,我认为还是很有意义的。
2018年9月27日 作者系全国政协原常委、经济委员会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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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小说《红旗袍》作者裘小龙【美】
第二十九章
续
白云转身离开了包间,地毯上留下一串血红色的脚印。
“这儿还真不大适合聊天呢,”陈超对贾铭说道,“不过还请您说说我故事里的漏洞吧。”
“有一处漏洞,”贾铭说道,“按照您的说法,J先生多年来一直掌控着田陌的命运,而后者却忽然得到了一个摆脱他的机会。可问题就在这儿,他是个神通广大的律师,完全可以不杀人而用其他办法解决问题。”
“也许他试过其他办法,但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奏效。但您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贾先生。”
很显然,贾铭想要从基础上推翻陈超的整套推理,这正是陈超愿意看到的。他希望借此看看贾铭的反应。
“还有一处,如果他真的那么迷恋自己的母亲,又为什么要脱光那些受害者的衣服,还为她们穿上旗袍打扮成母亲的模样?这种对母亲的迷恋,本应该是他极力要掩盖的,不是吗?”贾铭的语气开始有些咄咄逼人。
“简单说来,J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他的确爱着自己的母亲,但他无法容忍母亲与别的男人发生性关系。在他看来,那是一种无法饶恕的背叛。但我们可以从精神层面更详细地进行解读,”陈超说道,“我之前提到过恋母情结吧。所谓恋母情结,本身就包含两个方面:性欲和隐秘的罪恶感。作为一位生活在六十年代中国的孩子,这其中性欲的部分只能深深地藏在心里。
“对J来说,身穿旗袍的母亲是性感的,但如此美丽的母亲却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亲眼看到母亲与老田那龌龊的一幕,是J最恐怖的回忆。他无法忍受,更无法释怀。因为在J的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母亲唯一的爱人。于是,这亦爱亦恨的情绪在他的脑海里交织成了一个矛盾体。所以他会那样对待受害者。这矛盾,甚至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
“对不起,虽然说我既不是什么专家,也不是什么文学评论家,”贾铭说道,“但我觉得,您这样随意套用西方的理论来解释这一切,有些不妥。您这么做只能让别人头晕。假如我是您这本小说的读者,我会认为,J先生母亲的死与他变成一名杀人犯之间所谓的联系是站不住脚的。”
“您说得没错,用西方的精神理论分析中国人的犯罪行为的确很难。西方人所说的恋母情结来源于希腊神话中俄狄浦斯的故事,在那个故事里,俄狄浦斯的母亲作为一位女性是完全无辜的,一切都是命运造成的悲剧。但咱们这位J先生的情况则有所不同。其实我在写论文的时候,也无意中发现了一些类似的现象。在很多中国古典爱情故事中,比如《莺莺传》和《碾玉观音》,美丽女子往往最终被写成了恶魔。无论这些爱情故事中的女主角多么富有魅力,她们都会给身边的男人带来灾难。在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里,本身就存在这样的观念。女性,特别是涉及性行为的女性,往往都会被妖魔化。所以,J的心态更像是恋母情结与中国传统观念的混合产物。”
“我听不懂您的这些大道理,”贾铭似笑非笑地说道,“依我看,您还是写本这方面的专著得了。”
其实陈超也为自己刚才这番灵光一现的阐述感到惊奇。事实上,正是贾铭给了他这些灵感。无论对于他的论文还是手头这件案子,这番阐述都意义非凡。
“所以,就J的这个故事来说,他之所以会变成连环杀手且作案手法如此奇特,原因并不仅仅在于他个人,更在于普遍存在的传统观念。”
“陈队长,我对这些高深的理论不感兴趣,想必您的读者们也一样。您的整个故事还是漏洞百出,而您却解释不通。”
显然,贾铭认为陈超已经用尽所有招数,自己依然毫发无伤。在他看来,眼前这个警察只知道用一些晦涩高深的精神分析理论唬人,自己却可以轻松戳穿对方言语间的漏洞。
其实陈超心里很明白,故事中的这些漏洞只有贾铭才能填补。他的思路也正是如此。
这一思路看似不可行,但陈超还是打算试一试。也许贾铭想从他自己的角度讲讲这个故事呢——他的立场和着眼点肯定是不一样的。当然,前提是贾铭要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而不是作为主角去讲这个故事。
“贾先生,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评论者。呃,如果让您来讲这个故事,您会怎样去改进呢?”
“您这是什么意思?”
“您刚才不是说我这个故事漏洞百出吗?我的那些解释又说服不了您。作为创作者,我需要了解您作为读者需要什么样的解释,这样才能进步。”
贾铭盯着陈超,并没有立刻回答。很明显,他已经看出这是一个陷阱。
陈超继续说道:“贾先生,您是本地最棒的律师,我希望您能用您的职业经验帮帮我。”
“那就说点儿具体的吧,您想填补哪个漏洞?”贾铭的话音里充满了戒备。
“从红色旗袍开始吧。从样式和面料看,J先生应该是在八十年代,也就是大约十年前,就备好了那些旗袍。难道他那时候就计划着要杀人吗?我不这么认为。可他到底为什么囤积了这么多各种尺寸的旗袍呢?难不成他当时就预料到自己会杀死许多身材各异的人吗?”
“是啊,这一条就需要解释,作为一名听众或者说读者,有一种说法我认为更靠谱,也能跟故事的其他部分相吻合。”贾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似乎在组织着语言,“因为怀念母亲,所以J试着复制照片上的旗袍。可是那种面料已经停产很久了,他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弄到一些。后来他找到了当年为母亲制作那件旗袍的老裁缝,于是他决定用搞到的面料做一大堆旗袍,估计其中肯定有一件跟原来他母亲那件一模一样的。当时他并未意识到自己会在将来杀人的时候用到这些旗袍。”
“您说得太好了,贾先生。看来这位J先生永远忘不掉当年与母亲牵手拍照的那个下午啊。难怪他会在旗袍上寻求精神寄托了,那毕竟是唯一还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触摸那些旗袍就像是触摸当年那些美好时光。”陈超点着头说道,“下面咱们说说您指出的另一处漏洞吧。您说得没错,J的确有能力通过其他方式阻止田陌去美国。不过,田陌和其他几名受害者不一样,她并不是三陪女,怎么会情愿接受陌生人的邀请呢?”
“呵呵,”贾铭笑了笑,“您凭什么认定J要杀死田陌呢?也许他是劝她跟那个男人分手呢。只是后来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怎么劝?他怎么劝田陌跟那个男人分手?”
“不好意思,我不是编故事的人啊。这是您要写的故事。也许他掌握了那个男人一些生意上和婚姻上的可疑之处吧,他完全可以约田陌出来谈谈这些事。”
“好吧,这的确解释得通。您很有想象力。”
“J希望田陌跟她那个男朋友分手,但她拒绝了。于是J用各种可能发生的后果威胁她,比如说曝光他们的地下恋情或者以重婚罪起诉那个男人之类的。结果他们越吵越凶,田陌甚至开始尖叫。J用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恍惚之中,J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当年的老田。老田曾经在他眼前侮辱了他的母亲,而如今面对老田的女儿,他要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感觉,仿佛轮回转世一般。与其说是J在侮辱田陌,不如说是还魂的老田在侮辱自己的女儿……”
“除了最后一分钟,”陈超插话道,“J的心中依然饱含着对母亲的回忆。于是他没有强暴她,而是直接勒死了她。这足以解释田陌手脚上的抓痕,以及他清洗尸体的行为。J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他害怕在这次失败的尝试后留下痕迹。”
“随您怎么说吧。”
“谢谢您,贾先生。您帮我填上了这处漏洞。”陈超说道,“只是还有一处漏洞,就是J选择在公共场所弃尸的事。我明白这是一种挑衅。但最后一名死者的尸体却被扔在一处荒废的墓园,这是为什么?如果不是那个盗墓贼无意发现尸体,可能警方过上几天才会找到那里。”
“看来陈队长并不了解那座墓园啊。”
“是的,我的确不了解。”
“五十年代,那里是一处富贵人家的墓园。简单说吧,你所说的J先生,他的家人都埋在那里。”
“可据我所知,那座墓园后来被破坏了。而且他父母都是火葬的,那里应该已经没有他的直系亲属的墓地了吧。”
“怎么说呢,很多人会提前很久买好墓地,他的祖父和父母也不例外。所以在J看来,那里应该是他母亲的安息之所……”
这时陈超的手机忽然响了。这通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陈超一边在心里抱怨着,一边急忙接起电话。打来电话的是钟保国。
“谢天谢地,我终于找着你了。上边已经对西九区案做出了指示。”
“哦?”陈超背过身子说道,“你是说明天的审判结果吗?”
“这件案子非常棘手,但同时也是显示我们党反腐败决心的一次绝佳机会。在广大群众眼中,那个彭良心就是腐败行为的代表。所以我们可以把他树成一个反面典型。”
“很抱歉,我没能在这个案子上起什么作用。不过明天我一定会到庭审现场的。那些贪官污吏必须受到严惩。”
电话那头的钟保国并不知道,贾铭与陈超此刻仅一桌之隔。
“那咱们明天见了。”钟保国挂断了电话。
陈超转回身,对贾铭抱歉地笑了笑,说道:“对不起,贾先生。打断您说话了。”
当、当、当……墙上的挂钟连敲了十二下。那声音悠远,仿佛寺庙里的铜钟一般。
已是午夜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