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全面经济对话中方牵头人“阵前换将”的消息被热炒了不满一天,就被中方商务部发言人高峰在记者会上用 “不属实”三个字给予否认。
这则消息的原创《华尔街日报》中文版使用的标题是《中国考虑是否更换中美全面经济对话中方牵头人刘鹤》。虽然内文里说了一句“知情官员称,几十年来一直推动经济改革的刘鹤将会由更年轻的副总理胡春华接替”,但标题中连续使用的“考虑”和“是否”两词,已经暗示了该“新闻”的作者对该“新闻”内容的可靠性全无把握。而且内文里对刘鹤被“考虑”换成胡春华的理由和原因的介绍分析,也是似是而非。
不过,有转述《华尔街日报》这则新闻的海外中文媒体则分析说,美中将谈判,中方换人原因是“习近平刘鹤现分歧”,“刘鹤被换是因为1篇13年前撰写的文章《中国经济三十年与未来长期问题》,文中写道没有对‘文化大革命’灾难的反思,就不可能有今天中国的经济增长”,在习近平粉饰文革、标榜伟光正的‘主旋律’下,这篇文章无疑是对习近平打脸。”
总部在北京的多维新闻网则在标题为《胡春华取代刘鹤?中美可能在酝酿新对话机制》的相关报道中分析说:“北京否认刘鹤被胡春华替换一事,这是不是意味着拜登接过特朗普时期的中美对话机制?北京否认的是刘鹤被胡春华替换一事,还是说替换刘鹤的不是胡春华而是另有其人?”
按照多维文章的这一思路,既然不是胡春华取代刘鹤,现任副总理中就只有韩正可用了。完全没有办法想象,习近平会安排国务院和政治局里的唯一女性代表、钟表工出身的孙春兰去对付美国的戴琪。
依笔者之见,下一阶段的中美贸易会谈的中方代表被阵前换将的可能性不大。但中国大陆内地有好事者,在这个当口把刘鹤十几年前的一篇鲜明否定文革的文章翻炒出来,确实是用心良苦。
刘鹤的《中国经济三十年与未来长期问题》一文,完稿于2007年底,被收录于2008年出版的《中国经济50人看30年》。因为翻炒此文的网络媒体都会把作者刘鹤的名字后面注明是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所以很容易被读者误认为是刘鹤的近作。其实,刘鹤写作此文时的职务只是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的办公室副主任,连中央委员都还不是。他是在2012年的中共十八大上成为中央委员,2017年的中共十九大上成为政治局委员。
笔者倾向于相信,在习近平大开历史倒车,重新肯定“文革”的今天,把自己13年前的那篇旧作翻炒出来不会是刘鹤本人的主意。但他这篇文章一开始的大段批判和否定文革的内容,相对习近平如今的大开历史倒车,确实很有针对性。
刘鹤这篇文章的首段内容是:“改革初期,邓小平同志决然否定了‘文化大革命’的错误,结束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政治路线,国家的工作重点转移到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在那时,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没有意识到这项历史性决策的非凡意义,甚至到了今天,还有人怀念‘文化大革命’带来的平均主义贫困和那时享有的精神特权,但是中国已经向前迈出了不可逆转的一大步。”
这整篇文章的首段内容,所要表达的中心意思就是:对“文革”的否定,对阶级斗争为纲的否定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但事实上,习近平已经而且正在持续逆转。
刘鹤这篇文章第一章的第一个小标题是《在反思文化革命教训基础上形成的发展共识》。首段内容是:“历史反复证明,重大的危机推动形成新的社会共识,好的社会共识是历史进步的强大推动力量。中国改革开放之前是十年‘文革动乱’,那时中国经济已经走到崩溃边缘。如果没有经历文化革命的灾难,没有对‘文化大革命’灾难的反思,就不可能有今天中国的经济增长。正是‘文化大革命’的反面教育作用,中国人认识到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理论的错误和荒谬,认识到了闭关锁国的严重恶果和悲剧结局,也认识到了作为一个人所经历的可怕危机和噩梦。摆脱贫困和结束动乱,是全民族的强烈愿望,推动改革和开放,是全民族深埋在心中的强烈期盼。这就是中国改革和发展的社会共识。邓小平同志的正确决策代表了中国人民的强烈要求。”
现如今,中国大陆上不但能再用“灾难”二字形容“文革”,更不能说什么“严重恶果”和“悲剧结局”,而是要把“文革”肯定为“在探索中前进、在曲折中发展,取得的成就令人瞩目”。我们本专栏上月底和本月初播出和刊登的文章《温家宝的谢幕哀歌与习近平的文革复辟》、《温家宝与习近平之间的路线斗争由来已久》中,已经介绍 了温家宝在去职的前一年警告过:“ ‘文化大革命’这样的历史悲剧还有可能重新发生”。现如今的中国政治局势,已经被温家宝不幸而言中。
借庆祝建党百年之际,由习近平亲自批准,由中央宣传部组织,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等部门编写,由人民出版社、中共党史出版社联合出版的2021新版《中国共产党简史》刚刚面世。“毛左”媒体民族复兴网立即刊发了一位“毛左”,即中央民族大学张宏良的一篇文章,标题为《新版党史大突破 于无声处听惊雷》。按照张宏良这位中国大陆“毛左”领军人物的说法:这个习近平版《党史》在肯定毛泽东在中国革命中领导作用等一系列问题上,与以往旧版本相比有了质的突破。而最重大的突破是,40年来,第一次全面肯定了从建国到文化大革命结束这27年的伟大成就。
张宏良认为:“在过去所接触到的,对中国具有敌意和偏见的所有西方记者中,几乎都把‘文革浩劫’作为攻击中国的火力点;中国国内极右势力更是把‘文革浩劫’当作是反共反社会主义的法宝。如今,新版《党史》彻底砸碎了这个浩劫枷锁。文革不是浩劫,不是动乱,文革期间取得的一系列伟大成就举世瞩目,天地可鉴。”
张宏良口中的中国国内极右势力,无疑就包括了温家宝在内。现如今,中国内地的“好事者”们故意把刘鹤副总理否定“文革”的旧文重新刊登出来号召人们“重温”,令我们想起了其实刘鹤在张宏良等左派和毛派人物眼里,甚至比温家宝更右,而且早就被张宏良等点名批判,扣上了汉奸卖国贼的帽子。
当年习近平刚刚上台不久,美国《华尔街日报》曾刊登专文,称“选择刘鹤作为中国新经济计划的总设计师(这一点得到了许多中国官员、学术人士和知情人士的确认)让外界燃起了希望:市场改革者将占得上风”。
当时,中国大陆上众多媒体也都转载了最先刊登于《廉政瞭望》杂志的《刘鹤:你对中国究竟有多重要》一文。新浪财经当时全文转载此文,使用了《揭秘习近平智囊刘鹤: 为三任总书记起草经济讲稿》为标题。
这篇作者署名为“连中”的文章,开篇即介绍说:作为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国家发改委副主任,62岁的刘鹤曾参与多项国家改革方略设计,被外界认为是中国经济政策的核心智囊,未来中国经济发展的理论“操盘手”。今年5月,国家主席习近平曾向来访的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多尼隆介绍身边的一位“身材高大、有着学者风度的助手”,说:“这是刘鹤,他对我非常重要。”外媒报道认为,刘鹤的工作是“勾勒中国的经济前景,而这一前景将指导中国未来10年的行进方向”。也有人注意到,在大众眼中,刘鹤其实没有他的那些发明那么有名,比如现在叫得很响的“顶层设计”一词,就出于他的构想。刘鹤在上世纪90年代初提出过一个著名观点:未来20年,驱动世界经济增长的力量只有两个,中国的城市化和发达国家高技术的扩张。这个观点在很多场合多次被他提及。
该文还详细介绍说:观察人士指出,经济改革关键部门的掌舵者都是改革派,如央行行长周小川、财政部长楼继伟和中财办主任刘鹤等,这有助于减轻改革的阻力。事实上,刘鹤很早就已经是中国经济政策的制定者与参与者之一。刘鹤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期间主笔的《中国产业政策的初步研究》报告,受到国务院负责人的高度重视,因此被调到国家计委从事产业政策工作。在国家计委工作期间,刘鹤主持制定了11个国家产业政策,其中5个由国务院正式对外颁布。他参与了“八五”计划、“九五”计划和“十五”计划,还参与“十二五”规划编制,同时还是十六届三中、五中、六中全会和十七大、十七届四中、五中全会文件重要执笔人。有政策研究人士称,近年来的一些重大经济政策,都能在刘鹤的论著和言论中看出端倪。
该文引述“业内人士”对外界发表的看法:“除了作为中央领导人的建议者之外,他(刘鹤)本身对于政策的制定有很大影响”,而在即将面世的中国经济改革蓝图中,金融领域有望迎来实质性突破……。如今那个下过乡的知青已经成为中国经济蓝图的起草者,他的改革思路将影响中国的未来。他一方面被认为是坚定的市场派改革者,又在推出4万亿刺激计划中扮演过重要角色,而这一刺激计划如今受到广泛的质疑。在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召开前夕,刘鹤作为中国改革蓝图的起草者,将对中国改革的未来产生重大影响。”
相对当时中国官媒上对刘鹤的夸赞和褒扬,因为其“体制内改革派和市场派”的光环而对刘鹤恨之入骨的毛左势力,也恰恰是从他刘鹤公开发表的论著中,找他出“汉奸卖国”的思想和理论根源。也就是这个张宏良,在明知刘鹤是习近平宠臣的前提下,还是公开发表文章,点名批判、痛斥刘鹤是“美国利益美代言人”。他先后发表了《张宏良:刘鹤的文章让我们手脚冰凉!》;《中国人,该醒醒了!》;《张宏良荐文:抓住刘鹤黑手,挽救中华民族》等。
《抓住刘鹤的黑手,挽救大中华民族》一文开篇就是:“瞎了眼的国务院居然聘用刘鹤这样的卖国精英制定深化改革路线图,我中华民族还有救吗?”
文中写道: “准备提交十八届三中全会讨论的383方案,震惊了诸多国人”;“383方案的实质以及将会带来的重大恶果”;如果中国人民现在不起来制止这个政策,“一切都可能来不及了”;“上个世纪颠覆苏联东欧的,是这个宰杀方法;把中东北非陷入无边血泊的,是这个宰杀方法;现在用来宰杀中国,同样可以用这个宰杀方法”;“高山大川相伴而生,凤凰涅槃生死相伴,一个伟大民族的伟大崛起,必然会经历生死考验。383的解体方案,互联网的卖国主义,转基因主粮的基因武器,就是中华民族崛起前的三道生死大坎。如果跨过去,中华民族就是腾飞于东方的复兴巨龙;如果跨不过去,中华民族就是被西方大卸八块的一头死猪”;“看到刘鹤这篇研究大危机及其对策的文章,让人不禁脊背发冷,手脚冰凉,耳边总是回荡着4个字:国家完了!的的确确,刘鹤的特殊地位决定了如果他不放弃这篇文章反人民的错误主张,共和国的崩溃将不会很远”……。
更多的中国左派对刘鹤的批判内容,以及习近平为什么还会继续重用“右派”刘鹤,留待本专栏的下篇文章继续向听众们介绍和分析。
(文章只代表特约评论员个人的立场和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