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夜话中南海的上篇文章《习仲勋一家最需要感恩的应该是胡耀邦才对》里已经介绍过,按照齐心的回忆,一九七七年底至一九七八年初的那段时间里,她在女儿习乔乔的陪同下“多次往返于北京和(习仲勋的劳改流放地)洛阳之间”,在北京求见的台面人物依序是王震、胡耀邦、叶剑英等。而且求见王震还不止一次。1978年初,齐心到中央组织部找新上任的部长胡耀邦申诉。
而事实上是当时的齐心在女儿的陪伴下在北京求告无门,是胡德平先在自己当时的工作单位中国历史博物馆与“冒昧求见”(习近平当时的原话)的当时还是清华大学工农兵学员的习近平会面,然后才有了胡耀邦以自己家中秘密会见习仲勋家属的故事。
按照胡德平朋友的说法,习仲勋家属当时从洛阳到北京“上访”,高层政要中第一个热情招待他们的应该是胡耀邦,因为正是胡耀邦提醒他们一定要过了王震这一关。另外,虽然主席已经不在,康生也已经死了,但因为高岗的案子是不能翻的,所以胡耀邦还特别提醒家属这一点。
接下来发生的故事证明,习仲勋及其家属显然是在胡耀邦的点拨下为先复出工作再争取“彻底平反”自己“冤案”找到了切入点。齐心带着习仲勋亲笔信求见王震得到恩准。
笔者五年前曾为文《谁说习仲勋历史上从未整过人?》,说的是:一说起中共政权的元首之父习仲勋“一生未整过人”的故事,连境外“敌对势力”的媒体都是赞许有嘉,殊不知中共党内对此也有人表示质疑,比如因为当年给王震当过秘书而官运亨通,日后官至社会科学院副院长,曾最先为习近平重新评价“文革”在官方媒体上投石问路,催生习近平的“两个互不否定”之“伟大理论建树”的李慎明(笔名王小石)就说过:“习仲勋当年在新疆把王(震)老整得好惨”。
笔者发表如上文章之前,刚刚读到了习近平1993年的“八一九讲话”的全文,其中一段的内容是:“现在,在一些单位和一些人那里,党的意识淡漠了……有的还专门挑那些党已经明确规定的政治原则来说事,口无遮拦,毫无顾忌,受到敌对势力追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谁都知道,所谓境外、境内“敌对势力“无论是在习近平上台之后还是上台之后,至今也都在竭力“追捧”习仲勋,深切怀念的高度赞扬他的“一生反左”和“我这一生从未整过人”。
历史上整过不得人心的左派是否算得上“整人”下篇文章另表,本文里要介绍的是习仲勋在当年那场“反右斗争”的毛泽东“阳谋”战略部署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五年前习近平左手牵着彭力媛,右手牵着习仲勋夫人齐心到人民大会堂为习仲勋百年冥 诞默哀之后,笔者在中国内地一家网站上读到过一篇文章,质疑习仲勋“一生未整过人”并非事实。该文章中说,“一生未整过人”这句话第一出处是林牧写的《胡耀邦在中国政坛的最后十年》:“习仲勋曾经对为他写传记的人们说:我这一生从来没有整过一个人。” 这就表明,林牧也是听说的,但日后人们将这句话,作为习仲勋自己说过的。“典”出自哪里,究竟有没有,都没人知道,而官方中国共产党新闻网最近有关的报道如下: 2015年7月《习仲勋与群众路线》一书出版,编写者王改民说:“我一直负责编写小组工作。在整个资料的收集过程中,在访谈、撰写的过程中,我感到特别突出的有三点:第一,他从来没有搞过“左”的东西。第二,他从来没有整过任何一个人…..。
请读者注意:“他从来没有整过任何一个人”这句话,依旧没有确切出处,而仅仅发自编写者的一种感想。
2013年10月11日的《中国青年报》头版刊发了习远平文章《父亲往事——忆我的父亲习仲勋》,习远平回忆称,“纵观父亲一生......该挺身而出时,他都挺身而出了。他由衷地说:‘我这个人呀,一辈子没整过人。’”
按理说,儿子对自己父亲的回忆,本具权威性,但是,重申这句中国政坛上的名言,从时间前后顺序看,其子也在模仿外界的习惯说法,他毕竟编不出父亲何时、何地、对何人讲过这话。那么问题是习仲勋究竟有没有整过人呢?
上文作者举出一习仲勋历史上至少整过一个“右派”而且是著名“右派”的例子。说的是1957年6月6日,时任国务院秘书长习仲勋盛情邀请党外人士举行座谈。习会前安排手下,国务院秘书长助理卢郁文,在会上突然指责储安平,批判他的“党天下”的提法属严重错误……
当年由毛泽东亲自发动,邓小平亲自督导和主持的“反右”斗争到1981年的“改正”工作结束,曾经被划为右派的55万人几乎全部“改正”但是仍有极少的一部分人“只摘帽子,维持右派原案,不予改正”,其中包括中央认定的包括储安平在内的5名“右派分子”以及由各地方认定的90余名“右派分子”。这五大“右派“里又属储安平的下场最惨,不但倍受凌辱、惨遭迫害,而且文革中怎么死的至今都未被搞清楚。
有些岁数的中国大陆人,特别是当年的知识界人士及所以的“国家干部”们都会记得当年的那个储安平的最知名罪状,中共毛泽东政权的“党天下”。1957年6月1日,储安平以《向毛主席和周总理提些意见》为题在统战部党外人士座谈会上发言,委婉地批评中共治下的政府已经成为“一党天下”,此文一出石破天惊,动撼朝野。次日,《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以醒目标题显著位置全文刊登。文章发表后,使毛泽东“一连几天没睡好觉”(据胡乔木儿子透露)。《光明日报》社长章伯钧阅后钦佩不已,称“储安平是个勇士”。
党报发表储安平“意见”第四天,也就是1957年6月6日,习仲勋按照“党中央的战略督署”“热情邀请党外人士参加座谈”,这个座谈其实是为毛泽东“反击右派分子的猖狂进攻”的“前哨战”。习仲勋主持的座谈会开过仅隔一天,1957年6月8日, 毛泽东起草《组织力量反击右派分子的猖狂进攻》的党内指示。全国反右运动爆发。
日后也有中国大陆的民间历史学者撰文分析当时由习仲勋主持的那场座谈会及习仲勋当场支持卢郁文的表态,都是毛泽东当年“反右斗争”的“阳谋”之一。
一篇主题为《中华民族第一次大劫难――知识分子的黑色一九五七年》,附题为《卢郁文卑劣小丑栽赃成“阳谋 ” 知识分子悲愤问天“这是为什么”》的文章中描述说:一九五七年毛泽东经过大半年时间的策划,一切准备就绪,可谓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这东风是什么呢?用叶永烈先生的话来说就是“精心选择突破口,以便师出有名。”用现代的语言来说,就是需要有一个“题材”。
该文作者介绍说:在中国历史上,某个皇帝老儿,或者某个英雄什么的,为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先指使某人出来散布某种谣言,再以此为借口,大动干戈,大开杀戒,并大获成功。毛泽东作为中国历史上的阴谋大家,千古一帝,对这些史实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并把它当作雕虫小技般早已运用得炉火纯青了。此时江山在握的毛泽东简直就用不着费什么神,完全就可以信手拈来。在其手下众多的国民党变节者中,决不乏百分之几的愿扮演这种散布谣言的角色的名人,若某共产党要人秘密找到一非共人士让他扮演某种角色,那这人必会受宠若惊地跪在地上“领旨谢恩”。而原南京国民党政府派往北平与中共和谈的秘书长、和谈失败后就投入中共怀胞、时任国务院秘书助理的卢郁文就扮演了这样一种角色。
一九五七年根据中共中央五月二十日的指示,卢郁文在五月二十五日上午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央小组扩大会议上作了“正面发言”。第二天,中共机关报《人民日报》就以两千多字的篇幅,不寻常地报导了卢郁文的发言,大致内容就是警告当时正热衷于“帮助共产党整风”的民主人士“……我们不要忘记,共产党领导社会主义,我们走社会主义道路,这都是我们举了手的!”
日后有叶永烈先生分析说:“卢郁文的这番发言,或是中共方面授意,或是因为他在国务院高层工作,虽是民主人士,但是获悉了中共中央五月二十日指示精神。不论是卢郁文‘奉命出击’,还是‘主动请缨’,他反正是以‘左翼分子’的姿态在会上亮相了。”
接下来发生的故事是,一批事后被打成右派分子的高层民主党派和无党派民主人士公开发表议论指责卢郁文。
借民主党派知名人士之口,来批判民主党内的所谓“右派”,让他们先来个狗咬狗似的“窝里斗”,这是毛泽东政治的一贯手法。而民主党派内就有象卢郁文这样的人甘愿作这样的“鹰犬”。
六月六日习仲勋无疑是奉毛泽东之命召开,“邀请党外人士举行的座谈会“上,习仲勋的国务院秘书长助理卢郁文首先发言,他宣读了他最近收到的一封匿名恐吓信,其中有指责他 “为虎作伥”,是“无耻之尤”的内容,最严重的莫过于“共产党如果只认你这班人的话”,“总有一天会走向灭亡”。
更令人惊奇的是,老资格的共产党人,时任国务院秘书长的习仲勋也说,他也收到了匿名信!且匿名信警告他“随时留意,全家留意”。
事隔一天,平地一声炸雷,《人民日报》在头版头条发表了毛泽东亲自撰写的社论《这是为什么?》卢郁文和习仲勋的“匿名信事件”成了毛泽东社论中的中心议题,成了毛泽东发动“反右派运动”的突破口。社论写道:有人写了匿名信恐吓他(卢郁文,说他“为虎作伥,真是无耻之尤。” 把卢郁文的发言说成“为虎作伥”,共产党当然就是写信者们心中的“老虎”了。共产党在领导中国人民对中国人民的死敌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作战的时候,的确和老虎一样勇猛,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使它畏惧、屈服。但对中国人民来说,却是最好的朋友……。 有极少数人对社会主义是口是心非,心里向往的其实是资本主义,脑子里憧憬的是欧美的政治,这些人就是今天的右派。在“帮助共产党整风”的名义之下,少数的右派分子正在向共产党和工人阶级的领导权挑战,甚至公然叫嚣要共产党“下台” 。他们企图乘此时机把共产党和工人阶级打翻,把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打翻,拉着历史向后倒退,退到资产阶级专政,实际是退到革命胜利以前的半殖民地地位,把中国人民重新放在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反动统治之下。
“……我们所以认为这封恐吓信是当前政治生活中的一个重大事件,是因为这封信的确是对于广大人民的一个警告,是某些人利用党的整风运动进行尖锐的阶级斗争的信号。这封信告诉我们,国内大规模的阶级斗争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阶级斗争并没有熄灭,在思想战线上尤其是如此……。那些威胁和辱骂,只是提醒我们,在我们的国家里,阶级斗争还在进行着,我们还必须用阶级斗争的观点来观察当前的种种现象,并且得出正确的结论。”
回顾披露如上史实的文章作者总结的评论:毛泽东手书的社论一发表,中国大地顿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中国知识分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弄得目瞪口呆!怎么了?昨日的毛泽东还和颜悦色,今日怎么变得青面獠牙?昨日的共产党还诚心诚意请知识分子们提意见,这诚意使每个知识分子无不动容,怎么一夜之间就飞出“右派分子”的大帽子?许多人直到命归黄泉也弄不清楚到底为什么?时至今日,五十五万“右派”们,五百万当年的知识分子们,和今天数千万的中国知识分子还在愤怒地问天、问地、问鬼神:这是为什么!?
毛泽东不屑地回答道: “这是阳谋”。
几十年后的今天,人们有理由怀疑:象卢郁文这样在民主党派内无甚名气之人,不论他作了什么样的发言,值得有人给他写匿名信吗?而习仲勋收到匿名信之说更是天方夜谭!谁吃了豹子胆敢给当政的中共高官写匿名信?“匿名信事件”的当事人都已作古,此事件已经成了千古之迷,但是因其手法太拙劣,此迷却并不难破译。中共高官习仲勋以自己收到匿名信来证明卢郁文匿名信的存在,恰恰从另一角度证明:最大的可能是习仲勋授意卢郁文捏造了一个“匿名信事件”!接下去的故事,留待下篇文章继续向读者和听众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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