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骚扰林彪一家的神秘匿名信
大家好，欢迎大家收听《纵横大历史》，我是主持人孙诚。今天，我们将继续进行文革历史系列节目，开始讲述文革发动的标志性文件《五一六通知》的推出经过。
在上一讲中，我们谈到了文革前夜的罗瑞卿事件，见识到了当时中共党内斗争的白热化程度。不过，和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大风暴相比，罗瑞卿事件也只能算是一场毛毛细雨了。在同时身为林彪的眼中钉和毛泽东发动文革的障碍的罗瑞卿被打倒后，一场更为猛烈的政治清洗就接踵而来了。这场政治清洗实际上与文革的正式爆发同时展开，都发生于一场在历史上至关重要的会议上。这场会议，就是1966年5月4日到26日之间于北京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
在极权主义国家，每当政治高层要开会的时候，时常就预示着一些会导致千百万人头落地的“大事”要发生了。这场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就是这样的一场会。十分奇特的是，毛泽东本人非但没有亲身参与这场标志着文革正式爆发的会议，反而让他的攻击目标刘少奇主持这场会议，并安排了听命于他的康生向他汇报工作。可以说，这时候的刘少奇已经完全落入了毛泽东编织的罗网中，开始打造留给自己的绞刑架。
这次会议的参加者一共有76人，包括了当时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和候补委员，也包括一些部委的负责人和新成立的“中央文件起草小组”成员。这个“中央文件起草小组”是毛泽东在文革爆发前夕成立的一个班子，成员包括了陈伯达、康生、江青、张春桥、吴冷西、王力、关锋、戚本禹等8人。这8个人当中，除了时任《人民日报》总编兼中宣部副部长的吴冷西之外的7个人，都可以被看作是毛泽东政治路线的坚决拥护者。这个小组，在后来也演变成了历史上有名的“中央文革小组”，成为毛泽东绕开中共旧有体制推动文革的重要政治工具。
在这场会议上，毛泽东选择了四个中共高官作为政治清洗的目标。这四个人当中，两个是前面几讲谈过的彭真和罗瑞卿，还有两个是陆定一和杨尚昆。关于彭真和罗瑞卿的情况，我们在前面已经谈过不少，今天就不再赘述了。在这里，我们需要看一看陆定一和杨尚昆为什么会被清洗。
在文革爆发的时候，陆定一担任着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宣部部长、国务院副总理兼文化部长的职务。直接导致他倒台的事件，是一起看上去近乎无厘头的事情。要讲清楚这件事情，则需要从林彪一家持续多年受到的匿名信骚扰说起。
在文革前及文革中的政治斗争当中，林彪当然是一个相当心狠手辣的政治加害者。不过，他同时也有着受害的经历——在中共残酷无情的政治内斗中，可以说绝大部分人本来就都同时拥有加害者和受害者的身份，也都拥有长期与被自己迫害的人和迫害自己的人共事的经历。从1960年到1966年初，林彪一家曾先后收到过几十封匿名信。这些匿名信的内容，有的可以用不堪入目来形容，也给林彪一家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困扰，甚至搞得他们家庭内部鸡飞狗跳。
那么，这些信的内容是什么呢？
这些署名为“基度山”的匿名信，对林彪的妻子叶群和林彪的女儿林豆豆之间的关系进行了相当大力的挑拨，其中的内容包括说林豆豆不是林彪的孩子、说林豆豆长得像刘少奇、说叶群在延安时曾是当时共产党的知识分子王实味的情妇（这个王实味，曾经因为在延安整风期间批评延安这个中共所谓的“革命圣地”，结果遭到残酷政治打击，最后被秘密处死。关于他的故事，不是我们这个系列的重点，这里就不进行过多的讲解了）。令林彪一家非常难受的是，这些匿名信一直不断地寄到他们家，不管他们走到那里都阴魂不散。因为这些信件，林豆豆也曾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并因此和叶群吵闹了很多次，逼得叶群不得不找当年的马夫和警卫员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个匿名的寄信者除了骚扰林彪一家外，也给别人寄信，其中有不少十分恶毒的话。比如，在1966年1月26日，当时的上海市长曹荻秋就收到了这个匿名人的一封信，其中用一首从一到十的数字打油诗对林彪一家进行了十分粗俗的攻击：
“搂了一个骚婆子，生了两个兔崽子。封官进爵升三级，终年四季怕照光。五官不正双眉倒，六神无主乱当朝。七窍生烟抽鸦片，拔（八）光了头上毛。机关算尽九头鸟，十殿阎王把帖招。”
这首打油诗的第一句“搂了一个骚婆子，生了两个兔崽子”，指的就是林彪和叶群，以及他们的儿子林立果和女儿林豆豆。所谓“封官进爵升三级”，指林彪在当时因为和毛泽东结盟而陡然上升的政治地位。“终年四季怕光照”，实际上也是在骂林彪——由于林彪曾因为战争中受的伤患有植物神经紊乱症，因此长期有怕光、怕风、怕水的毛病，他的房间更是挂着足足三层窗帘，活像一个黑黢黢的山洞。至于“五官不正双眉倒，六神无主乱当朝”，则是从林彪的相貌特征开始“黑”起，一直“黑”到他的政治作为。“七窍生烟抽鸦片”一句也并不是空穴来风——尽管林彪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鸦片瘾，目前还存在着多种观点，但确实颇有一些人士提出过林彪对毒品鸦片上瘾的说法。至于“拔光了头上毛”，则是拿林彪光头的身体特征进行挖苦。此外，身为湖北人的林彪，在这首诗里还被“机关算尽九头鸟”这几个字进行了“地域黑”（俗语有云：“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至于最后七个字“十殿阎罗把帖招”，则是直接诅咒林彪、希望让林彪去死了。
二、精神病人的交锋：严慰冰为什么要骚扰林彪一家
如我们在之前所讲过的，林彪本人就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而从这些匿名信的风格来看，寄信的人看上去也有着很大的精神健康问题。为了解决这些给自己一家带来巨大麻烦的匿名信，林彪一家也只有选择报案。由于这个案子关系到林彪，这起案子的侦破得到了刘少奇、周恩来、彭真等人的亲自指导。最后经过大费周章，这位多年发出匿名信的“基度山”终于在1966年4月2日被抓起来——她居然是陆定一的妻子严慰冰，而且她也确实患有精神疾病。可以说，这是一起长达五六年的、精神病人骚扰精神病人的事件。
那么，严蔚冰为什么要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去骚扰林彪一家呢？这又要从严慰冰的个人病情说起了。
在1961年到1966年之间，受困于自己妻子精神问题的陆定一，曾经为严慰冰进行过六次专家会诊。专家们给出的诊断结果，是严慰冰患有“多疑性精神病”以及“歇斯底里性格基础上产生的偏执状态”。根据陆定一的说法，在1951—1952年中共发动的三反五反运动中，严慰冰曾被打成中宣部内部的“大老虎”遭到政治打击，从此以后就得了精神病，经常和陆定一吵架。陆定一也表示，严慰冰寄出的那些匿名信都是背着他写的，他一点也不知道，并说严慰冰写匿名信的原因是因为她患有精神疾病，“把握不住自己”。
戚本禹的回忆录中则表示，他曾从叶群那里看过严慰冰写的一些匿名信，“那些信写得真是下流得不堪入目，有些词汇是从《金瓶梅》的未删本上抄来的。”并表示，叶群曾亲口向他讲过一个故事。戚本禹的回忆录中这样说道：
“那时有个友谊商店，里面有专给副总理以上的中央首长供应特需商品的。有一天，（叶群、严慰冰）她们两个都去了友谊商店买特需商品。一个进去，一个出来，大概严慰冰买了很多东西，只顾看东西，没有看前面的人，叶群也是匆匆忙忙的，两个人就碰撞了一下。叶群说是严慰冰先骂她，什么贱女人、臭女人之类的话，骂得挺难听。她也来火了，就互相对骂起来。当时可能谁都没有认出对方，被人劝开后，各自走了。”
从以上这些记录来看，严慰冰可以说是病得不轻，精神疾病的严重程度和林彪不相上下，并且看上去特别仇恨叶群。至于严慰冰为什么会这么仇恨叶群，则更是有各种各样的说法了。根据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的《陆定一传》的说法，在延安时，严慰冰曾经知道叶群有隐瞒个人历史、虚报党龄的问题，并对此进行了举报。此外，对于叶群的霸道性格，严慰冰也十分不满。此外，叶群对林彪和前妻张梅所生的女儿林晓霖很不好，严慰冰在知道了这件事后就很生气。除此之外，也有说法认为，叶群在延安时曾有不少男性追求，严慰冰对此非常看不惯，最后这种情绪就演化成了对叶群的恨意。还有说法表示，严慰冰和叶群曾在1944年时一同住院，当时叶群受到了较多的照顾、对医院的要求也很多，让严慰冰对叶群的作派很是不爽。总而言之，严慰冰之所以这么仇恨叶群，大概是上述种种原因交织产生的不满在一起，最后由严慰冰的精神病放大所导致的结果。
三、让人无语的狗血剧
这样，在1966年5月20日，当那场标志着文革正式发动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开到一大半的时候，与会者们面前就出现了一份林彪手写的文件，内容是：
“我证明：一，叶群在我结婚时是纯洁的处女，婚后一贯正派；二，叶群和王实味根本没恋爱过；三，老虎（按：即林立果）、豆豆是我和叶群的亲生子女；四，严慰冰的反革命信，所谈的一切全系造谣。
林彪 1966年5月14日。”
根据王力的回忆录，在与会者们看到这份文件之后，林彪和陆定一进行了当面对质。由于陆定一表示自己不知道严慰冰写了那些匿名信，怒极攻心的林彪就拍着桌子粗俗地破口大骂，说道：“你们两口子天天在XXXX，能不知道吗？”把会议开成了十足的闹剧。
讲到这里，我可以说是连对严慰冰事件进行进一步评价的欲望都没有了，因为它实在是荒唐可笑得让人无话可说，像极了一个拙劣的编剧写的莫名其妙的宫斗剧或家庭伦理剧剧本。说实话，不少宫斗剧和家庭伦理剧都要比这些真实发生过的历史显得更不荒诞、更不可笑。对于这些中共高层在内斗当中展现的粗俗、猥琐、疯狂和狗血，我只能说：我真的是无语了，I服了U。相信大家也是一样吧。
不过，陆定一被选定为毛泽东的猎物，仅仅就是因为上面这些让人无语、莫名荒诞的破事吗？如果认为这就是全部原因，那当然是太简单了。事实上，在这次标志文革正式发动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四个人被定性成了“彭罗陆杨反党集团”。那么，他们被打成同一个“反党集团”的深层原因到底是什么呢？在下一讲中，我将进行进一步的讲述。
感谢大家，这周就到这里，我们下周再见。
撰稿、主持、制作：孙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