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毛泽东与刘少奇、周恩来的矛盾
大家好,欢迎大家收听《纵横大历史》,我是主持人孙诚。今天,我们将继续进行文革历史系列节目。
在上一讲当中,我们对文革这场历史大事件的五个主角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邓小平、林彪的早期履历进行了依次回顾。这一讲中,我们就要进入正题,开始以这五个人之间的权力斗争作为一条主线,谈一谈他们是如何走到文革前夜那种白热化的斗争状态的。在接下来,我从1949年讲起,用一定的篇幅来一直讲到1966年文革前夜。这是因为,文革并不是一个孤立的历史事件,要讲文革的历史,我们必须要进行一次比较详细的“前情回顾”。闲话少叙,现在就让我们开始吧。
1949年,中共建立了政权。在最初的权力分配上,毛泽东身兼着中共的党主席和中央政府主席,可以说在党政层面都是一把手。在毛泽东之后排名第二的人,是担任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政府副主席的刘少奇。排名老三的人,则是担任政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长的周恩来。至于邓小平和林彪,当时还是中共的“封疆大吏”。1950年韩战爆发后,林彪成为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但当时的林彪对中共党内的权斗还表现得相当“佛系”。1952年秋,中共开始模仿苏联建立计划经济体系,开始了“第一个五年计划”。在这一背景下,各地的“封疆大吏”被要求进京。在进京的人们当中,包括西南局第一书记邓小平、东北局第一书记高岗、华东局第一书记饶漱石这三个人。于是,一场大规模的中共党内权斗就这样开始了。
事实上,在中共建政之后不久,毛泽东就对刘少奇、周恩来有着严重的不满。与稳步推行建立苏式计划经济体系的刘少奇、周恩来相比,喜欢天马行空的毛泽东在经济问题上更加躁进。1953年1月,毛泽东严厉抨击了周恩来主导的政务院财经委员会所推出的新税制,认为这一制度存在着所谓“右倾机会主义”的问题。这时,与毛泽东有着相同躁进立场的高岗,就成为了中共高层政坛中异军突起的黑马。
此前的几年里,毛泽东与高岗曾经在加速推动农村经济集体化、否定农村私有经济等问题上与刘少奇展开过争论。刘少奇认为,过于冒进地推动集体化和打击私有经济,与当时中共仍在实行的所谓“新民主主义时期”政策不符——所谓“新民主主义”,是毛泽东自己提出过的一项概念,提倡对中共语境下的小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及其它所谓“反帝反封建”人士进行统战。事实上,共产党一向的做法,就是把他们在前一阶段的统战对象变成下一阶段卸磨杀驴的斗争对象。而根据共产党的“基本教义”,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又是必然会到来的。因此,在共产党看来,新民主主义必然会过渡到社会主义,对经济的“社会主义改造”和农村经济的集体化也是肯定会发生的。毛泽东和刘、周二人的唯一区别,只是究竟是快一些还是较慢一些地推动这个过程。在毛泽东看来,与自己思想相同的高岗无疑是一枚有用的棋子。

除此之外,毛泽东、高岗与刘少奇、周恩来的矛盾,还可以追溯到中共历史上的派系恩怨。按照高岗提出的分类方法,中共其实分成“红区的党”和“白区的党”。所谓“红区党”,就是过去在中共的根据地进行工作的那部分党组织。至于“白区党”,则是在非中共根据地进行所谓“敌后斗争”的那部分党组织。高岗曾经表示:“毛主席代表红区的党,刘少奇代表白区的党”,并认为“党中央和国家机关掌握在‘白区的党’手里,应该彻底改组。”尽管高岗这种将中共分成“红区党”“白区党”的做法,在后来遭到了中共的否定,但事实上它却显露出了中共内部派系对立的实情。缺乏留洋背景、靠做山大王起家的毛泽东,的确与有着留洋经历及“白区”工作经历的周恩来、刘少奇有着很大的差异。
二、高岗事件:毛泽东的初步火力试探
在这样的背景下,毛泽东以高岗为棋子,首先对周恩来发动了进攻。1953年,高岗进京出任新设立的国家计划委员会主席。这一机构,就是今天中国发改委的前身。如此一来,周恩来担任总理的政务院就失去了管理经济的大权,周恩来遭到架空,只能主管外交。除此之外,毛泽东也在与高岗的谈话当中,表达了对刘少奇和周恩来的不满。这样,领会到毛泽东意图的高岗,就在这一年夏天的财经会议上,通过批判刘少奇的老部下薄一波的方式,对刘少奇进行了激烈的映射攻击。不久后,高岗的盟友饶漱石则对刘少奇的另一老部下安子文进行了抨击。
与此同时,高岗也对林彪、邓小平、陈云进行了拉拢,试图扩大打击刘少奇的声势。不过,在与高岗的谈话中,林彪虽然对高岗抨击刘少奇的话表达了赞赏,但自己却称病不出。而邓小平和陈云则认为高岗拉拢他们倒刘的行为“问题严重”,因此便把这件事告知了毛泽东。这样一来,便轮到毛泽东骑虎难下了,因为高岗本来是毛泽东的一颗棋子。对于毛泽东这种熟读中国传统权术的人来说,如果高岗对刘少奇、周恩来的攻击一切顺利,那么毛泽东当然可以顺势打掉刘少奇和周恩来。如果高岗的行为遭到了党内的强烈抵制,那么他当然也可以把高岗抛弃掉,从而撇清自己的责任。于是,高岗的命运被锁定了。1953年12月,毛泽东在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对高岗进行了不点名的批评,表示北京有两个司令部,分别以毛泽东自己和“别人”为司令。毛泽东还说,这个“以别人为司令的司令部,就是刮阴风,烧阴火,一股地下水。”他还发出质疑说:“究竟是政出一门,还是政出多门?”
这样,本来自以为和毛泽东步调一致的高岗,就突然遭到了他的“伟大领袖”的出卖,成了和毛泽东对立的另一个“司令部”的“司令”。接下来,在1954年2月的中共七届四中全会上,周恩来和陈云对高岗发起反击,批判高岗在搞“独立王国”。绝望之下,万念俱灰的高岗自杀了。尽管他已经死了,但还是没能逃过政治清算。1955年3月,高岗和他的盟友饶漱石被中共开除党籍,并被定性成了“高饶反党联盟”。
高岗事件可以说是毛泽东与刘少奇、周恩来在1949年以后进行的第一轮斗争。在这次斗争当中,毛泽东实际上失败了,高岗则成了被毛泽东抛弃的耗材。在这次事件之后,对高岗进行了决定性一击的邓小平迅速崛起,在1956年成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和中央书记处总书记。接下来,新的一轮中共党内冲突很快就爆发了。
1956年,中共完成了所谓的“社会主义改造”。在城市工商业当中,私营企业被按照“公私合营”的原则进行了“改造”,并将在之后十年转变为公有制企业。在农村,农民则都被编入了“合作社”,失去了经济自由。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共八大于1956年9月召开。在这次会议上,中共设定的“主要任务”包括“集中力量发展社会生产力,实现国家工业化”。在这之后,中共又在1957年发起“反右运动”。在这场运动当中,中共使用毛泽东所说的“阳谋”方式,将大批响应中共号召提意见的知识分子和党外人士打成了“右派”,进行酷虐的政治迫害。在这次毛泽东主导的大规模政治运动中,邓小平出任反右派斗争五人领导小组组长,在把55万多人划成“右派”的大规模政治迫害中冲锋陷阵。
三、毛泽东的狂想:死掉3亿—13.5亿人也可以“恢复”
这样,随着社会上的经济自由已经被扼杀、提意见的人们都被戴上了“右派”的帽子遭到迫害,社会上已经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中共的肆意妄为了。1957年11月,毛泽东在莫斯科出席了苏联主办的“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根据苏共首脑赫鲁晓夫的回忆,在这次会上,毛泽东对着世界各国的共产主义政党首脑发出了这样的狂言:“不要怕战争。既不要怕原子弹,也不要怕武器。无论这场战争是什么战争,我们社会主义国家都一定会取胜。”“如果帝国主义把战争强加给我们,而我们现在6亿人,即使我们损失其中的3亿又怎么样,战争嘛,若干年之后,我们培育出新人,就会使人口得到恢复。”
在这之后,捷克斯洛伐克共产党第一书记诺沃尼提谈到感想,表示:“毛泽东同志说他们准备损失6亿人口中的3亿。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只有1200万。我们到那时将全部损失掉,就没有人来恢复我国人口了。”
自己治下的6亿人死掉3亿也认为无关紧要,已经足够令人惊悚了。然而事实上,在《毛泽东外交文选》一书中,还有更为惊悚的记录。根据这本书,在这场会议上,毛泽东曾于1957年11月18日进行了如下发言:
“我们党的政治局开过几次会,讲过这个问题。现在要打,中国只有手榴弹,没有原子弹,但是苏联有。要设想一下,如果爆发战争要死多少人。全世界二十七亿人口,可能损失三分之一;再多一点,可能损失一半。不是我们要打,是他们要打,一打就要摔原子弹,氢弹。我和一位外国政治家辩论过这个问题。他认为如果打原子战争,人会死绝的。我说,极而言之,死掉一半人,还有一半人,帝国主义打平了,全世界社会主义化了,再过多少年,又会有二十七亿,一定还要多。”
毛泽东的这段言论,足可以看出他的世界观是何等扭曲。事实上在冷战时期,自由世界一直在小心谨慎地避免爆发核战争,而他则贼喊追贼地说“不是我们要打,是他们要打,一打就要摔原子弹。”除此之外,他不但对自己治下的6亿人死掉3亿无动于衷,甚至也对当时全球的27亿人死掉一半、也就是死掉13.5亿人无动于衷,只是冷酷地说“死掉一半人,还有一半人”,“全世界社会主义化了,再过多少年,又会有二十七亿,一定还要多。”然而直到今天,不少人还一直在给毛泽东说出的这些话涂脂抹粉,进行“洗地”,说毛泽东的意愿是中国“希望和平”,认为说毛泽东觉得“死3亿人不算什么”是误传,还说很多人把毛泽东的话“理解错了”。(一篇典型的此类文章,见胡新民:《毛泽东没有说过“死3亿人没关系”》,在中国多家网站都可查阅到此文)然而,只需要看一看最基本的事实,那就是自由世界实际上根本就不想打核战争,毛泽东这些话的基础立论也就不攻自破了。事实上非常明显的是,毛泽东在上述那些反人类的话当中,一直在渲染了一种根本就不存在的危机,并表示在这种危机之下死掉数以亿计的人也是无关紧要的、也是“可以恢复”的。
很快,带着这样的狂想,毛泽东就将主导一场空前绝后地荒诞、血腥、残酷的政治运动。这场政治运动,将造成空前的大饥荒和数千万人的死亡,以及中共高层的进一步分裂与斗争,并最终打开通往文革之路。这一场政治运动,就是“大跃进”。在下一讲当中,我们就将讲述大跃进的前因后果。
撰稿、主持、制作:孙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