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東出身于廣州一個音樂世家,兒時便有“嶺南音樂神童”之稱,其父何安東為中國知名音樂家。
何東從小耳濡目染的熏陶加上父親的悉 心栽培,小提琴演奏的基本功頗為紮實。何東10歲那年,中央音樂學院院長馬思聰來廣州演出,何安東前來看望老朋友,兒子亦隨行。這是小何東第一次見到鼎鼎 大名的馬思聰,他在前輩面前一本正經地拉了兩首曲子,其中一首就是馬思聰的《牧歌》,馬聽畢作了細心指點,又對何安東說:“這孩子不同凡響,你要好好培 養。”……

何東的父親雖能傳授予他對音樂境界的領悟,卻也留給他一道濃重的命運陰影,因為父親1957年被劃為右派,導致何東在報考音樂學院時因“政審”而落第,于是轉而求其次,何東進入了廣州音專。不旋踵,文革風雷磅礴而至。何東記得上京“革命大串聯”,他住進中央音樂學院接待站,他有心拜會前輩馬思聰先生,然而見到的卻是批鬥“反動學術權威馬思聰”的通告。
何東還聞說,馬前輩被毒打,肋骨斷裂,還被紅衛兵勒令吃草,理由是他“姓馬”!諸如此類,都在何東年輕的心中種下了太多的疑懼。
不多久,馬思聰已帶著滿身傷痕投奔怒海,流寓美國;而中國另一位著名小提琴家楊秉蓀正在北京半步橋監獄裏關押……
1968年,何東被廣州音專“校革委”分配到海南瓊中縣,這是全校下鄉知青裏最邊遠荒僻的去處。瓊中位于五指山區的深處,舉目盡是莽莽蒼蒼的熱帶雨林。瓊中縣城叫營根,是個小鎮。這裏有個“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大抵是一些鄉村教師和縣城的國家職工組成的,有排練即來,無事即散,不過他們都未曾聽過小提琴,何東便改拉二胡,時時到四鄉演出。
某日何東和一縣幹部聊天,說起自己的專業其實是拉小提琴,該幹部說,記得六十年代初縣機關工會買過一把小提琴,卻沒人會拉,現在都不知還在不在。于是去找,居然在蛛網層織的倉庫角落找出來了。這琴不但蓬頭垢面,更缺胳膊短腿,有幾個小部件已失落了。何東自己動手,重新把琴裝好……這個山中小鎮亙古以來第一次聽到了小提琴妙曼的樂音。其後,何東到村寨演出,黎苗山民對神奇的小提琴均十分喜愛,何東和這把土洋拼湊的小提琴,就成了宣傳隊的壓軸節目。

故此,在瓊中的艱辛歲月,對何東而言,是一種命運的淘洗。五指山荒莽而豐饒,猿啼鳥鳴,蕉風椰雨,這裏有取之不盡的黎苗山歌和民間音樂,有憨厚淳樸的民風;這裏沒人去挑剔他的家庭出身,也沒有在乎他去苦練那些違禁的“封資修”提琴曲。
何東在瓊中患過黃疸性肝炎,體重一度僅得98市斤,他也不是完全脫產的專業文藝工作者,農忙必得下鄉參加勞動,工余還要為山民演出。何東回憶道:那段時光音樂就是他的一切,不管縣城宿舍昏黃的燈光還是黎寨的茅寮搖曳的油燈,是音樂使他感到浩茫天地一片明亮。
終于,何東的樂聲飄出了群山和叢林,海南民族歌舞團將他上調到海口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