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行書評:《巨流河》

這個星期介紹的書籍《巨流河》,是東北遼河在清朝的名字。作者齊邦媛女士祖籍遼寧鐵嶺,從大陸到台灣定居逾半個世紀,緬懷體內淌流著的東北血液而選擇以巨流河作為書名。這本書是述說她個人大半生的遭遇,她的故事,正是兩代中國人的兩岸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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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思行書評:《巨流河》

談兩岸分隔的故事,我們熟悉的有龍應台的《大江大海1949》。龍應台花了很大的努力,尋找因為1949年大陸政權更替,兩岸分隔,骨肉分離的故事。齊邦媛的《巨流河》,沒有龍應台於《大江大海》的匠心經營;卻以平實的語言娓娓道出兩代國人,在抗日戰爭、國共內戰和兩岸分隔中的傷痛。

齊邦媛慨嘆中國人自二十世紀開始即苦難交纏,八年抗戰中,數百萬人殉國,以千萬計的人流離失所;其後國共內戰,政權更替,倖存者在大陸要否定過去一切。她說:「殉國者的鮮血,流亡者的熱淚,漸漸被煙沒與遺忘。」

她要透過自己的故事,寫上世紀中國的變動。

在八年抗戰期間,齊邦媛隨父親從南京、漢口經湖南到桂林,輾轉從貴州經四川到重慶;逃難過程中,她的父親總想辦法安排地方,讓逃難的師生在落腳的地方上課。齊邦媛在中學及大學的求學歷程,展現了中國知識份子的救國心。在戰亂中,無論條件如何不足,也沒有放棄透過教育,培育新生一代。

機緣巧合,1947年齊邦媛大學畢業後得到台灣大學一紙聘書而到台灣工作;她又豈料兩年後,舉家會移居台灣,並以此為落葉歸根之處!

1987年大陸開放探親,齊邦媛近鄉情怯,沒有即時回去。1993年,為著大學好友重病彌留,開啟了她在大陸多次旅程,上海、北京、南京,以至遼寧鐵嶺家鄉。滄海桑田,六歲離開家鄉的齊邦媛,再回到遼寧鐵嶺已是面目全非;故居不在,祖墳被毀,村子也併入了鄰村。她逐一憶述與闊別數十年親友聚首的情境,二十三歲離開大陸,再跟當年好友見面,彼此已是耋耄之年。齊邦媛說,這是「為訣別而重逢」。

齊邦媛以自己的故事,記述二十世紀中國的混亂與動盪;其中,當然也包括父親齊世英。

齊氏軍人世家,齊世英少年時曾留學日本及德國,一心要辦學救國,後來加入國民黨後成為骨幹黨員,抗日時期在北方當地下工作,也曾組辦學及出版《時與潮》雜誌,專門介紹國際時事。內戰後在1949年11月才從重慶乘坐最後一班飛機到台灣。1954年,被蔣介石開除出黨;1960年試圖組織中國民主黨不成功後,淡出政壇。

齊世英在台灣初年,繼續為民主、自由、法治而努力,但不容於當時的國民黨政府;在他晚年時,不時慨嘆中國命運的大起大落,最後鬱鬱而終,齊邦媛形容父親的沉默就如洶湧的巨流河,沖進啞口海 – 台灣最南端鵝鸞鼻的小海灣;齊邦媛說,啞口海的海灣湛藍,靜美,據說風浪到此音滅聲消,一切歸於永恆的平靜。

《巨流河》裝載著齊邦媛的鄉愁外,沒有迴避政治課題,但卻不談政治得失;對共產黨早年在學界的滲透,非友即敵的處理、對當年國民黨軍隊潰敗、對國民黨政府於歷史教科書的干預、對立法院惡待一代大儒錢穆等等,她以平實而不煽情的筆觸,一一記述。

八十多歲的齊邦媛,費四年工夫完成的《巨流河》,雖然只談她個人大半生的經歷,但她以真摯的感情,真實紀錄了兩代中國人的血淚歷程。